姜妤暗暗松了口气,乖巧地点了点头。
夏日昼长,姜妤用过午膳后,闲来无事,便回了院子里看鱼。
她折了片荷叶,在手里卷了卷,放进白瓷绘粉彩花鸟的水缸里,见小鱼游过来,便轻轻地用荷叶拨了拨水,顿时吓得小鱼摆尾遁开。
她忽然想起裴肃,当时看他一直戳翠花的鼻尖,她还觉得他坏心眼,现在她也变得和他一样坏心眼了。
日子说慢也慢,说快也快,转眼便到了初九。
崔织鸳这天一大早便来了揽月园,拉着姜妤起了床,催促她:“不是说好了今天去取衣裳,再去翠华居买首饰吗?你再不起,一会儿天热起来,更难受。”
姜妤被她说得没法,这才打着哈欠坐了起来,双眼发直,呆愣愣地望着前方。
早在月初,崔家便让霓裳坊的绣娘来为姜妤量了身,原是说好今日将衣服送过来,崔织鸳却劝姜妤:“不若我们到时候亲自去取,试一试衣服,若有什么地方不合适,也好让人再改改,顺道去翠华居买些首饰,”她抿着唇,眉头微皱,“我看你首饰也太少了,这可不行!”
定京城里这些世家小姐,一个个生得眼比天高,素来是先敬罗裳后敬人,甭管你什么出身什么地位,但凡你穿戴上有一丝错处被她们挑出来,她们都能揪着你嘲笑好半天。
如果是往常,见她这么困,崔织鸳也就放过她让她继续睡了。
但是这次真的不行。她硬起心肠,把姜妤推到梳妆台前,让行香给她梳妆打扮,又让小蛮阿措把饭端过来,一勺一勺地喂到她嘴边。
两人出门时,天还早得很,微凉的晨风吹过来,姜妤打了个长长地哈欠,一上马车,又抱着崔织鸳的胳膊开始打瞌睡。
直到到了霓裳坊,她才甩了甩脑袋,将困意压了下去,乖乖地听崔织鸳的话,将明日榴花宴上准备穿的新衣换上试了试。
明日是大日子,姜妤和崔织鸳还有定北侯夫人三人凑在一起,才选出了制新衣的颜色和料子,用开春时候望都进贡的,松绿与浅红二色的软烟罗。
各地进贡的布料寻常人家兴许一年也难得几匹,但是崔家常年得皇上赏赐,这些布料都放在库房里,堆了不知道多少箱,都是给姜妤留着的。
她换了新裁的衣裙出来,听崔织鸳的话乖乖转了两圈,然后站定。
崔织鸳托着下巴沉思:“要不腰间再嵌一圈珍珠流苏?不然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她转过头问掌柜的,“今天能赶出来吗?”
掌柜的殷勤笑道:“能的、能的。”
崔家给她们的工钱,足够她们歇上一整年了,若是一圈珍珠流苏都赶不出来,那她们未免也太对不起崔老爷和崔公子。
崔织鸳高兴道:“那就好。阿妤,你快把衣裳换回来,我们该去翠华居了。”
翠华居与霓裳坊相距不远,走一刻钟便能到了。
两人索性没乘马车,步行过去。
街上行人络绎,街道两边有摆摊的小贩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他们的身前摆着用箩筐布袋装起来的米面豆子,各种应时的蔬菜瓜果。也有挑着箩篼沿着街巷叫卖绢花泥人的,嘈杂的市井声音里,中间也夹杂着少女清脆的卖花声。
更远处则是一些食摊,摊子前架了口锅,锅里烧热水或者热油,卖汤面馄饨炸元宵炸锅贴的,什么都有,锅边竖一杆旗,旗子下面是几张泛着油光的桌椅,到处坐满了人。
姜妤新奇地看着这一切。
这条街她来过很多次,但以前一直是坐在马车里,走马观花一般,一切人和景都只是匆匆过眼。
今日却不同。
她慢慢地走着,可以很清楚地看见身边路过的少女头上带着颜色好看的绢花,路边关门闭户的店铺门口挂了个招牌,上面写着“吃喜酒去也,归期未定”,还有青砖墙上被不懂事的小孩用毛笔蘸饱了墨画下的涂鸦……
真好呀。
她还活着,没有落入姜明佩的算计中。
“你在看什么呢?”崔织鸳见小堂妹一直四处张望着,还以为有什么稀奇事,也跟着望了一圈,然而却什么也没发现,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姜妤收回目光,微微笑道:“没什么呀,我随便看看。”她说着,忽然想起来一桩事,“对了,阿鸳姐姐,你知道昭华是谁吗?”
崔织鸳张大了嘴,倒吸一口凉气:“谁、谁告诉你……不对,你见着她了?”
姜妤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偶然听说了这个名字。今日正好想起,便想着问问你。不过……”她顿了顿,看崔织鸳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善解人意道,“如果不方便说,阿鸳姐姐不说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