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发的玉冠她曾见过,广陵玉雕大家陆奉直的手笔,衣裳料子是千金一匹的蜀中贡锦,织金墨玉带她也见过,两年前曾在定京城西的顺康坊市上以三千两金的售价出现。
当时陪她一道到顺康坊散心的魏嘉行眼睛都瞪红了,最终还是没舍得掏腰包。
没成想再见到这条腰带,竟然只是在一场普通的家宴上。怎么两年不见,定京世家公子的贫富差距已经这么大了吗?
姜妤想,他确凿是前世她曾在后花园中见过的那位贵客无疑了。
正当她思量之际,却忽然察觉到一道目光停在她身上,她抬起头,便撞进那位七公子的眼眸中。
想起他用在五小姐身上的手段,姜妤心里有些害怕,但想到心里的打算,她望着他,鼓足勇气,朝他弯了弯眉眼。
裴肃眼皮微掀,底色沉冷的一双凤眼里,浸上几分明晃晃的嘲意。
他生平最厌此等姿容昳丽的女子,尤厌自恃有几分美色便以为能攀龙附凤的蠢物。
没有与之相称的心性手段,生得再美,也不过是囚鸟笼雀,终究只能沦为权柄之下的玩物。
他举起金樽,仰头饮尽清酒,随后便起身离席。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可谓随性之至。
姜明佩从未见过这般无礼之人,正要开口,却听得老夫人道:“方才那是我娘家侄子,近些日子就住在鹤园,他素来喜静,明佩,一会儿你吩咐下去,让下人等闲不要到附近走动。”
姜明佩愣了愣,她早前还与侯爷说,若腹中胎儿是男孩,待他大些,便把鹤园给他住。
却没成想,老夫人竟连商量也不打,就要把这样好的一处院子给一个外人住。
不过她也不是蠢笨的人,自然没有提出异议,笑着应了声好后,她又道:“那一会儿媳妇再挑些伶俐的丫鬟小厮送过去。”
老夫人面色微肃:“不必了,这些事情我会安排,你无需操心。”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强硬,她顿了顿,软下声音,“你毕竟在孕中,这些事情还是少操劳的好。平平安安给咱们侯府诞下长孙,比什么都强。”
姜明佩闻言,轻轻抬手,抚了抚微微突起的肚子,温婉地笑着称是。
眼看她们还有得聊,昭徳侯父子俩又在水榭那头赏月,姜妤悄悄打了个哈欠,找了借口离席。
回到扫云居后,姜妤便叫来阿措:“你明日一早便出去给我买只风筝回来,在侯府这些日子太闷了,明天我想放风筝玩儿。”
阿措不解:“可是您以前不还说放风筝是天底下一等一无聊之事吗?”
不止放风筝,在姜妤眼中,一切需要动弹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蹴鞠、打马球、踢毽子、骑马等,都无聊透顶。
没办法,谁叫她天性懒散。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
她转过头,捏了捏阿措的小脸,皱着鼻子道:“现在不一样了,从现在起,我觉得放风筝是天底下最好玩儿的事!”
如果她明天不能出去放风筝,那她觉得她的一些美好的品德,比如她的美貌她的才华她的善良她的教养都会被毁掉。*
她连去哪里放风筝都想好了。
阿措不知道她的心思,本着“小姐说的都对小姐说的错了也对”的原则,她当即拍着胸脯保证,明天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一定给小姐把风筝买回来。
听她指天发誓,姜妤难得被噎住。
她觉得夸张虽然是门艺术,但显然阿措是有些过于艺术了。
买只风筝而已,那里就用她上刀山下火海了!
好在在这样的小事上,阿措还是很靠谱的,翌日一早,姜妤一睁眼,便看见桌上放了只风筝。
姜妤想了想,让行香磨墨,然后绞尽脑汁,在风筝上画了只小鱼。
这是她的习惯,凡是她的东西,上面都要就有她的印记。
梳洗好之后,姜妤匆匆喝了几口粥,便放下碗,拎着风筝急匆匆跑了出去。
阿措与行香在后头气喘吁吁地追着。
一路小跑到雁园附近的假山边,姜妤才停下脚步,抹了把额头上沁出的薄汗,开始慢悠悠地解风筝线。
鹤园里,从姜妤靠近就发现她们行踪的暗卫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外头人离去的声音,忍不住向裴肃请示道:“主子,可需要属下去将她们驱走?”
裴肃摆了摆手:“无妨,你去外面看着,有什么事随机应变就好。”
他并不想与侯府中人牵扯太多,既如此,不理会才是最好的。
暗卫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主子的顾虑,随即拱手出了书房,足尖一点,提身轻跃上了院墙边高大的梧桐树上,遥遥盯着不远处假山旁的姜妤,以防她有什么不轨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