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肃听得想笑——他从没听过这种算法,真是刁钻又不讲理。况且,谁告诉她,那叫做揍她?
但他没有反驳,而是淡淡“嗯”了一声,问她:“那你想要什么补偿?”
这下该说回门的事了吧。
从今晚回来,听见崔妤说为他下厨做了菜后,他便直觉,她恐怕是在为后天的回门做准备。
现在听她这样说,他更确定,她是有所求。
崔妤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角度,乖乖地窝着,然后道:“你给我讲故事。”
她从前夜里睡不着时,行香她们都会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觉的。
裴肃没想到她说的补偿居然是这个。
他略微迟疑,然后扯了扯唇:“好啊。”
听见他答应,反而是崔妤愣了一下,她还以为裴肃会义正言辞地拒绝她,都想好怎么软磨硬泡了。没成想他居然答应地这么爽快。
她将脑袋挪了挪,贴裴肃更紧,心里犹犹豫豫地想,其实裴肃也没有那么讨厌啦!
她闭上眼,乖巧地等着裴肃开口。
裴肃回想起之前在桌上看到的,她压在胳膊下的话本,淡声开口道:“从前有个叫姚家村的地方,里面住着许多户姓姚的人家,其中有一户最为特别,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寡妇。”
“她嫁了三次人,但三任丈夫都在与她成亲后意外离世,渐渐地,村子里的人开始说她克夫,在背地里骂她丧门星。”
崔妤皱了皱鼻尖:“这些人真讨厌,未知全貌,怎可随意置评?那她的日子一定很不好过吧?后来呢后来呢?”
按照她看话本的经验,这位寡妇后来必定能寻一门好亲事,丈夫为人正直,品性纯善,家底殷实,气煞那些背后说闲话的人。
虽然大概知道结局是这样,但她还是对中间的过程很有兴趣,况且裴肃声音本就清淡悦耳,这会儿又压得有些低,实在很催人入眠。
裴肃淡淡道:“日子确实不好过,但也不难过,盖因她生得貌美,又心灵手巧,村子里很多单身的男子,都对她怀有一些心思。其中有个书生,对她尤其殷切。他是村子里学问最高的举人,怜惜寡妇命途多舛,又喜欢她聪慧,后来他便力排众议,娶了寡妇。”
“他从来不信那些丧门星之类的说辞,只觉得是她的前夫们命短,再加上村子里的妇人嫉妒她,故意抹黑,才让她落得这样的名声。”
“寡妇大为感动,新婚之夜便与他说,她有一个秘密,只告诉他一个人。”
“什么秘密?”崔妤已经有了困意,声音含糊地开口。
“那举人也是这样问,他低下头,想借着烛光好好看看他怀里明媚动人的新娘子,却见女人抬起头来,赫然是一颗骷髅人头。”
崔妤顿时困意全消。
怎么会有人在大半夜讲这么恐怖的鬼故事啊!
她被吓得厉害,总疑心自己后头就有一具骷髅盯着她,也不窝在裴肃怀里了,而是伸了腿和胳膊,整个人紧紧地抱着裴肃,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汲取到足够的安全感。
裴肃抬手,指腹缓缓摩挲着怀中人的眼尾,嗓音微沉:“我素来畏热,不喜与人同寝,更不喜这般肌肤相贴,但你既然这样害怕,今夜便破例一回。”
“但这样算起来,你又欠我一次了。”他手往下移,抚过小妻子柔软的唇瓣,良久,方才叹息一声,轻声道,“不早了,睡吧。”
来日方长。
他何必急于这一时。
崔妤根本睡不着。但她又怕裴肃比自己先睡着,然后只剩她一个人醒着,于是连忙闭上眼,毛茸茸的小脑袋紧紧抵着他的颈窝,强迫自己入睡。
这天夜里,她做了好长的一个梦。
梦见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先是背对着她,低低哭诉着什么事情,然后她走上前去,想安慰那女子,却见女子忽然转过头来,露出没有五官,只剩白骨的头颅。
她吓得不行,转身想跑,却被那红粉骷髅按在地上,捆住了双手……
再往后她就记不清了,一觉醒来,她只觉得身心俱疲。
尤其手酸得不行。好像真被捆了一整夜似的。
她气得想哭,愤愤想道:以后再也不要裴肃给她讲故事了。
她醒得太晚。
裴肃已经神清气爽地上了早朝回来,她还坐在床上发呆,一副没醒过神来的样子,头顶还翘着一撮呆毛。
裴肃走上前,压了压她头顶的呆毛,然后便看见那撮头发又缓慢翘起,似乎觉得有些意思,他再度抬手压了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