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肃手里捻着黑子,漫不经心地想,若是下次礼部的老头子再敢弹劾他行事不端,心性不仁,他干脆就让姜妤去和他下两局棋,气死他算了。
姜妤看着他晦暗不明的脸色,咬了咬唇,想为自己狡辩几句,却又开不了口。
太丢人了,呜……
她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捏了捏袖袋里的荷包,闭了闭眼,几乎是以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态将荷包取了出来,捧到裴肃面前:
“实不相瞒,我自从第一眼见到七公子便惊为天人,这是我费了许多功夫才缝制好的荷包,里面放了几味安神的药材,还望七公子笑纳。”
她看向裴肃,脸上露出自己对着镜子练习过无数次,楚楚可怜的神情,面颊微红,艳丽的眉眼间风情摇曳,又流泻出一种楚楚可怜的神韵,贝齿轻咬唇瓣,看起来实在可怜极了。
也婊里婊气极了。
总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像七公子这样光风霁月又不近女色的人物,想来是最讨厌这种做派的。
裴肃端详她好半晌,又垂眸去看她手里那枚丑绝人寰的荷包,忽然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拿着这么个玩意儿,和他说心悦他。
姜妤脑子真的没问题吗?
第7章 大夫
裴肃缓缓地笑了一声。
他本就生得一副艳色迫人的好皮相,凤眸狭长,眼尾斜挑,眉骨俊秀,恰如宣纸上一片煌煌牡丹,颜色是最浓郁的青红二色,杂以金粉银彩,寥寥几笔便成就通天气象,教人不敢直视。
但偏偏这个人又身居高位,在太子位二十年,惯见朱门凋敝,白骨成堆,心肠冷硬如铁,面上自然也就常年如冰雪之色。
况且,除了和兄弟朝臣们耍心眼斗计谋,这世上已经少有能挑起他兴趣的人事。
这般的心性,再加之他层出不穷的诡谲狠辣手段,即便朝堂之上,宫殿之中,无数人知道太子裴肃容色过人,却也没多少人能因为他那张脸生出些许对美人的向往之情。
但如今他在侯府隐瞒了身份,又收敛了周身的慑人气度,看起来倒真像一位光风霁月的世家公子了。
不过姜妤惯来少将注意力放在别人的长相上,见过裴肃两回,最吸引她的还是裴肃身上那种神秘而让人心生亲近的金钱的气息。
直到这时,听见裴肃笑了一声,她懵懵懂懂地抬起头,才觉出原来这位七公子,竟生得这样好看。
她眨了眨眼:“七公子?”
因着姜秉明的关系,裴肃不愿与她多计较——况且姜妤手里的玩意儿,实在丑得让人觉得,她应该是在开玩笑。
他低下头,将棋盘上的黑子捡回棋盅里,淡声道:“今日之事,我便当姜小姐是戏言。姜小姐请回。”
姜妤震惊:“我不是戏言!”
她凑近了棋桌,想与裴肃说话,忽然却好像闻到一股别的味道,没等她想出来那是什么味道,就已经被临渊姿态强硬地请了出去。
回到扫云居里,姜妤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为什么裴肃要当她的话是戏言,难道她看起来还不够认真吗?
甚至今天为了把戏做足,她还特地往指尖上缠了纱布啊……
难道她得像五小姐那样去勾引他,才能让他把她的话当真?
姜妤觉得她做不到。
算了,她还是把荷包先收起来吧。她灰心地想着,却猛然发现,荷包不见了。
不过那只荷包上也没有绣她和阿措的名字印记,不见就不见了吧,也不要紧。
在姜妤和裴肃下棋的时候,行香与阿措都和临渊一样在院子里候着,她们并不知道书房里发生了什么,但是从最后临渊的态度看来,行香觉得,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她有些担心,便想和小姐说会儿话转移她的注意力,眼看日头渐西,她上前笑问道:“小姐今晚想吃什么,我早些去叫厨房的人准备。”
姜妤气若游丝:“随便吧,给我做点口味重些的菜就行。”说完,她脸色微变,觉出身下微潮,她语气更虚,“算了,我吃不了了。”
行香算算日子,便知是小姐月事到了,她柔声道:“那我让厨房做些温补的送过来。”
阿措则是很有眼力见地找来了月事带。
姜妤每回来月事头两天都不太舒服,换好月事带后,就靠在迎枕上放空自己,什么也不想。
行香去完厨房,才想起小姐在来月事的时候惯服的调理身子的药没了,又匆匆赶回扫云居,与姜妤说了一声,便要出门去取药。
若是今明两天没有孙大夫开的药,她家小姐又要难受了。
姜妤今夜歇得早,却也没怎么睡安稳,第二天早早就醒了。
大抵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