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他与崔妤真是两情相悦,这其中并不掺杂他半点算计,一切都是天意成全。
可他很快又清醒过来,看向眼前人的神情复又隐晦地冷淡下去: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他是如何设陷,又是如何引诱得崔妤,答应了今天这场婚礼。
他们之间,从来谈不得真心二字。
只是执棋的人,从一开始的崔妤,换成了现在的他。
夫妻对拜之后,两人便被送入洞房。
裴肃淡着脸将一脸跃跃欲试想来凑热闹的宾客们关在了门外,而后取了玉如意,正当他要挑开崔妤的玉如意时,却见坐在床边的人兀自动手揭开了盖头,长长出了口气:“呼——好累!”
裴肃眼睑微垂,将玉如意掩在袖底,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阿妤这就累了?”
崔妤歪了歪头:“你不累?也是,”她若有所思地揉了揉后颈,“你又不用戴这顶凤冠……”
她说罢,忽然又想起谢如意。
虽然堂姐和她说了那么多,但她还是觉得,应该听听裴肃怎么说。
她想,她得和裴肃说清楚。
她抿了抿唇,仰起头,看向裴肃:“我、我听说,”大抵是太心急,话刚起头,她就不小心咬到了舌尖,疼得她眼里立时便泛出泪来,她缓了缓,才继续道,“我听说你与谢小姐……素有情意,虽然不知道你想与我假成亲的真正目的……”
“但是、但是如果有一天你想和她成婚,完全可以不必顾及我,我定不会对你生出任何不该有的非分之想……”她说着,声音低下去,“你对我并无心思,我知道的。”
若是有心思,也就不会对她说,“我需要一位妻子”这样的话了。
裴肃望着她,眼神幽冷。
她本就生得容色秾艳,今日作了新嫁娘的装扮,眉眼之间,更添了几分妩媚,如云的乌发悉数挽起,金簪斜插,缀着珍珠的赤金流苏垂在她鬓边,这样的昳丽华贵,恰与她明艳的容貌,相得益彰。
只是可惜她这样好看,嘴里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好听。
非但不好听,甚至让他觉得心中生厌。
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和他撇清关系?
崔妤对他的心思全无察觉。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干脆将这些日子一直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一并说了出来:
“其实我还有一桩事想和你说。当初在侯府……我给你送荷包,送糕点,都是为了……”她很有些心虚,也不敢再看着裴肃了,只敢低下头,一个劲儿地盯着鞋尖上嵌着的光泽莹润的明珠,吞吞吐吐道,“都是为了让你生气……”
“那时候我知道了姜明佩的打算,心里又急又怕,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恰逢你来……我看见,老夫人对你很是不同,便想着,若是我做了什么没分寸的事,惹得你生气,恐怕她就会让我回姜家,自然姜明佩的打算也就落空了……”
“……总之,我当初不该骗你,如果你生气……”她想了好半天,也想不出来如果他生气她该怎么办。但同时她又隐隐有些庆幸,好在,好在裴肃不喜欢她,这样她的愧疚感也就减轻了不少。她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继续道,“如果你生气的话,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消气……”
裴肃冷声一笑,伸手掐住她的下颔,迫使她抬起头来,而后重重地吻上去。
他吻得又凶又急,几乎是以一种掠夺的姿态,强硬地攫取着她的甘甜与芳美。
崔妤瞪圆了眼睛,完全没想到他会这样,反应过来后便要伸手去推他。
但她怎么推得动。
裴肃一手禁锢着她两只细瘦的手腕,另一只手扶着她发髻饱满的后脑勺,直到漫长的一吻结束,他才终于放开崔妤,满意地欣赏着她酡红的脸,泛着水光的眼眸,以及微微张开、正发出急促喘息的唇。
果然,不说话时,顺眼多了。
昏暗烛光里,他神情愉悦地抬手,抚上崔妤的脸,嗓音微冷:“从一开始我就警告过你,有些事,一旦开始就没有退路。”
崔妤咬着唇怯怯地看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窗外风声静默,裴肃低头,吻上她的侧颈,语气散漫:“若是不想死,便做好孤的太子妃,嗯?”
崔妤揪紧了身下绣着缠枝葡萄纹样的云锦床单,开口:“你、你早就知道?”
裴肃嗤了一声:“不然?”
外头传来谢春山吊儿郎当的叫声:“殿下?太子殿下!虽说今夜是您的新婚之夜,但也没有哪个新郎官扔下满屋子的宾客不管的道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