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方落,便见着对面桥上一道杏衣红裙的身影,手中杯盏不知何时惊落,他失魂落魄地站起来,一时间周遭的风声人声好似全听不见了,眼里只剩下望着那道身影。
两年没见,她好像身量高了些,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样子,但又好像还是那个会躲在角落里偷偷抹眼泪的小姑娘。
他扔下好友,急匆匆出了萧山亭,快到桥边,又转过了身,想往回走。
两年里,他的信一封封流水似的送到丞中,却从不见她有只言片语的回信,她回了定京也没想过来找他,他这会儿若还巴巴地要去见她,岂不是显得他太上赶着?
对,他非得吊她几日不可!
但姜妤已经看见他了。
小厮也低声道:“公子,姜小姐好像已经看见你了。”
姜妤还在犹豫要不要叫魏嘉行,孰知魏嘉行甫一听见小厮的话,就转过了身,果然见她正望着他。
他回望过去,带着躁意开口:“你都看见我了,却不同我打招呼,姜妤,若是我就这么走了,你是不是就会权当今日没见着我?”
姜妤不太明白他这兴师问罪的口气是怎么回事,但她很快抓住了其中的重点,撇了撇嘴道:“你方才不也是冲着我过来,却又中途转身?摆明了是不想理我,我何苦热脸贴你冷屁股?”
“你、”魏嘉行气急,又拿她没办法,横眉半晌,终究是先服了软,“那你怎么不说两年里我给你写过多少信,你却一封不回?”
姜妤觉得他这话问得很莫名:“什么信?”
她在丞中两年,除了时常收到定京姜家送过来的时兴玩意儿,和偶尔的一封家书外,却是再没收到过旁的东西了。
魏嘉行听她反问,又看她神色,忽地心就冷了下来。
他勉强扯了扯唇,笑道:“没什么,是我记错了。”他望着姜妤,声音软下去,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清朗温和,笑问她,“崔家宴会向来无聊,你要不要偷偷与我溜出去玩?”
“两年没回定京,一回来就去了侯府,你不想去看看如今的定京城是什么模样?”
他正说着,背后适逢响起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魏嘉行!你说谁家宴会无聊!”
转过身见着好友也过来了,魏嘉行没理会他,与姜妤介绍道:“这位是定北侯府的四公子,崔怀月。”
姜妤微微颔首,正要开口自报家门,便听得对方朗声笑道:“我认得你,姜家二小姐的大名,在我们这群人里可谓如雷贯耳。”
姜妤不用问也知道魏嘉行肯定没说自己什么好话,她转过头想瞪他,却看见他脸有些红,想了想,还是十分善良地关切道:
“阿行,你当心染上风寒。定京城三月到底还是有些冷,你脸都被吹红了,要不还是先去喝盏热茶暖暖吧?”
第6章 荷包
她说完,想起自己今日来崔家的目的,匆匆和两人道了别,就往女客云集的水榭处去了。
她走后,崔怀月终于忍不住,捂着肚子笑弯了腰,同情地看着魏嘉行摇了摇头,学着姜妤的语气同他道:“魏公子脸怎么这么红?小心染上风寒,不如多喝两盏热茶暖暖身子?”
气得魏嘉行提腿狠踹他一脚。
到了水榭,姜妤才发现一个顶要紧的问题:
今日崔府宴客,女客云集,到处衣香鬓影,钗环琳琅,她根本不认得哪位是崔家三小姐。
好在没一会儿她就听见身边有人在低声议论着什么,其中隐隐便夹杂着“崔三小姐”这几个字,她们一边说着,一边还不时抬头往一个方向看去。
顺着她们的目光看过去,姜妤很快看见一个身着黄衫青裙的少女,眉眼与方才见过的崔四公子有几分肖似,想来应当就是三小姐无疑了。
但为了保险起见,姜妤还是唤来行香,让她去悄悄打听那位小姐的身份。
不多时,行香便回来与她说,那位小姐确是侯府三小姐崔织鸳无疑。
姜妤坐在石凳上,一边吃点心,一边听行香低声说着定京城这两年里发生的大小趣事。
宴会人多嘴杂,即便行香没存着刻意偷听的心思,但在园子里走一圈下来,各种风闻早已经灌满了她两只耳朵。
但这些传闻其实也没多大意思,后宅中的女子,关心的永远是后宅,她们讨论的话题大多也只聚焦在哪家夫人善妒,划花了夫君爱妾的脸;哪家妾室有手段,勾得主君几乎宠妾灭妻之类云云。
姜妤没听一会儿,就忍不住开始打哈欠:
这些人物关系错综复杂,她根本听不明白。
她理了理裙摆,准备起身走走,清醒一下。谁知她刚离了石凳,就见着一群人围到了崔织鸳身边,与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