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没读过书的大老粗,但有些事,他还是能琢磨出来的。
眼前这人身份不简单,难保他不会把金子给了他们之后就翻脸不认人,到时候把他和这帮弟兄全抓进大理寺的监牢里去。
与其拿命赌这百两黄金,不如老老实实办好雇主交代的事,回头再想法子留个后手,逼得那雇主再吐出一笔封口费来。
他心一横,径直掠身上前,身边的弟兄见状,也开始与守在马车边的护卫缠斗起来,却没想到眼看那把大刀就要落到马车前的男子身上时,忽然有人从马车里挥出一把□□,撒向他的眼睛!
山贼下意识闭上眼,挥刀的动作也被迫止住,正当他揉了把眼睛,想要一击取了面前男子的性命时,谁知就在这时,一道鬼魅似的身影手执长剑从天而降。
一剑穿喉。
他望着那道身影,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见喉间汩汩流血的鲜血已经将身前的衣衫打湿。
他终于双目圆瞪,不甘地倒下了。
仿佛一个讯号,正在与护院们缠斗的山贼,顿时纷纷加快了动作,想要完成一记重击后寻找到一线逃命的机会。
马车里,姜妤听见外面的场面似乎陷入了极度的混乱中,不断有惨叫声响起,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也越发浓厚起来,甚至穿透了绸质的车帘,飘进了车厢里。
她两只手紧紧交握在一起,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紧咬着牙,拔下了鬓边的金簪。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近前,眼看着那只手已经拉住了车帘一角,就要掀开,姜妤不再犹豫,握紧金簪,狠狠向前刺去!
然而就在这时,那人却轻而易举地捉住了她的手腕。
紧接着,她便听见一道熟悉的,散漫中带着笑意的嗓音响起:“当初在妙华寺里,我原想教你亲手杀了秦王,却又怕吓着你,怎么也没忍下心来,却没成想今日赶过来,救你一命,你反倒要杀我?”
姜妤望着他,下一瞬,手便松了下去,金簪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这才被惊了一下,仿佛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你、你怎么来了?”她瞪大了眼睛,又急切地问道,“我哥哥呢?他在哪儿?他没事吧?”
方才她听见外面凶险,不敢轻易露面,怕贼人抓住了她反而方便威胁哥哥,只等那贼人近前欲要杀哥哥时,她终于忍不住捏碎了给母亲准备的糕点,一把撒向空中,希望能拖延一点时间。
但随后再发生的事,她就不清楚了。
外面就是那时候开始混乱起来的。
裴肃望着她,轻声道:“你哥哥没事,你呢?”
姜妤摇摇头:“我也没事。”
她作势要起身,裴肃见状,挑了挑眉,也不拦她。
姜妤这才真正看清楚了车外的景象,一旁的树下,哥哥正在满脸嫌弃地用手帕擦着身上的血迹,临渊站在他身边,十分不耐烦地与他说着话。
护卫们身上都带了伤,车夫躲在一旁瑟瑟发抖。
地上到处是尸体,鲜血几乎染红了整片土地。
姜妤闭了闭眼,问裴肃:“他们都死了?”
裴肃道:“留了两个活口。”
崔慎微也在这时走了过来,对她道:“他们已经交代了,是姜明佩指使他们做的。”
“她用重金收买了府里的下人,今日一早,我们出门的消息便被下人送去了昭德侯府,姜明佩便将事先安排好的人派了出来,目的是重伤我们,然后她再以恩人的姿态出现,将我们救下,并带回城中。”
他话说到这里,姜妤便也就明白了姜明佩想做什么。
她想通过这样的方式,交好崔家,让崔家停止对魏齐盛三家的打压。
她心思微动,又看见哥哥神情中隐忍着怒气,轻轻抿了抿唇,问道:“是不是她还交代了他们别的事?”
崔慎微硬邦邦道:“没有。”
分明就有。
姜妤在心里轻声说道。
而且看起来这事还和她有关。她想了想,转身回到马车里,将食盒和香火纸钱拿出来,递给他:“哥哥,我看刘叔也被吓得狠了,不如让他在附近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剩下的路我们就走过去吧。”
崔慎微转过头,看了一眼车夫,点头道:“好。”
他理所当然地接过食盒与香火纸钱,然后往前走去。
姜妤落在后面,悄声与裴肃道:“这些人既然是来刺杀我和哥哥的,那么他们也应该交给我们处置,是不是?我想见见那两个活口。”
裴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胆子,倒是比从前大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