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雨啊……”皇帝看着他,一点心机都没有地笑了一下,“太傅若是在的话,朕真该让他看看,朕挑人的眼光有多厉害。”
十年前,曹孟庆死了,一个无能的帝王闹了一下脾气,让一个小太监顶了一个虚职,全朝堂都没将这个帝王放在心上。
十年后……
谷祥雨跪在这个帝王的跟前儿,说,他要留下来。
“所以……”皇帝一张带着沟壑的脸,笑的像是一个得意的大孩子,“朕算不算是赢了一次?”
谷祥雨没有抬头。
有些事,一个奴才,是不应该听懂的。
当天,谷祥雨身上的衣服换成了绛紫色。
就之前当街将人打残那事儿,靖安王主动请罪,但前提是那人本就受人指使,有意激怒,所以靖安王也不过是被罚了半年的俸银而已。
自此,不管是人前又或者是人后,再无一人会理所当然,明目张胆地说出“鬼胎”一事。
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靖安王又来了一次宫里,因之前在朝堂之上,行事无端一事向皇帝请罪。
皇帝虽然大大方方地表示“理解”。
靖安王也不过是走一个过场而已,只要这件事皇帝“理解”了,日后这件事就不会被人拿出来旧事重提了。
临走的时候,靖安王的一双眼睛明目张胆地看着谷祥雨,说:“皇上,臣有几句话想跟谷公公谈谈。”
皇帝一副并不在意样子,一个示意,让谷祥雨跟着靖安王出去了。
宋怀净看着他,也不说事儿,只说:“你穿这绛紫色,着实好看。”
谷祥雨被他夸,总觉得不自在,“王爷谬赞……”
“这次推脱,又是为了什么?”宋怀净不想听他的客套话,直接打断他,问他,“又是怕本王?”
第118章 谷子没了住的地方
谷祥雨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下意识的就抬了一下眼皮子,那目光不动地看了他有几息,这才垂下。
怕他?
宋怀净其实说的也没错。
但准确点来说,谷祥雨是很清楚的知道,有一句话叫做,死性不改。
不是一件事让人感动了,能够彻底改变一个人的,大部分人一辈子都在反复犯错,又在反复认错。
曾经,在自己没有任何过错的情况下,他在宋怀净那里两次差点儿丢了命。
这是教训。
谷祥雨不认为自己能够彻底的改变一个人。
毕竟,就算是在现代,在新一代思想的极力支持下,一些人跟自己的父母反复争吵一辈子,不可能改变他们老旧的思想。
更何况,宋怀净不过是个古代人,谷祥雨但凡有点理智,有点脑子,就不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就直接往他的身边凑。
但说话嘛,就是得挑让人容易接受的方面讲。
谷祥雨做出一副为难状,十分隐晦地说:“王爷,像我们这些阉人,一进宫,半点儿回头路都没有了。”
宋怀净似乎是有一些不明白,“你是想说什么?”
“奴才这辈子是注定要无儿无女的,但后半辈子这么长,总不能活成一滩死水,”谷祥雨看着他,眼里带着柔和的光,“那王爷您觉得,我们这种人,最想要什么?”
宋怀净一时间像是有些认不清他了。
“王爷也不必太念之前的那件事儿,”谷祥雨不介意将话说的再明白一些,“奴才做的种种,不是想帮王爷您,只是不想自己跌下去而已。”
宋怀净蜷曲的手微微收紧。
“再说了,王爷,”谷祥雨皱眉笑着,“你若是觉得我是为了帮您的话,那您觉得,奴才跟您之前是有这么一个交情吗?”
宋怀净薄唇微开,吐出一口气才眼神隐忍地道:“所以说,一直以来你都是在记仇的?”
“奴才不敢,”谷祥雨说话很是平缓,一点身为奴才的惶恐都没有,“您是主子,记您的仇,那不是自寻烦恼,自不量力吗。”
“那你是什么意思?”宋怀净一副就知道他不敢记仇的样子,眼神居高临下,像是在强撑着什么。
“教训,”谷祥雨吐出来这两个字,然后就这样看着他,“在您那里,奴才不过是记了一个教训而已。”
本来高高在上的宋怀净,眼神直接就颤了一下。
教训?
谷祥雨冲着他笑,浅绯色的唇吐出无情的字眼儿,“记一辈子。”
外头开始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宋怀净离开的时候没有打伞,屋檐上滴下的雨滴落在他的肩头,一直在远处等着他的小厮,顾山,连忙拿着伞跟了上去。
谷祥雨目送他离开,然后仰天叹了一口气,手朝着外头伸出去,任雨水一滴滴地滴洒在他的手掌上。
雨后,土地松软,天空清澈如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