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他四年里所有的挣扎与摇摆不定,都成了一个笑话。
宋止戈终究还是站了起来。
宋止戈出去的时候,谷祥雨曲起一条躺在那里,一条手背遮住了自己的脸,然后侧倒在了一旁。
桌子上,酒渍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
谷祥雨起来的时候,蒋懿白看着他的脸色,问:“怎么,昨晚没睡好?”
谷祥雨活动着脖子,笑了一下,“可能睡得有点儿晚了。”
大苟一直在谷祥雨的身边儿转悠,被蒋懿白扯着,几人牵着马,往军营外头走。
路过校场的时候,宋止戈正在操练军队。
他穿着一身盔甲,后侧脸的面部线条锋利,巡视转身时,一双眼睛里,装着千军万马。
那是……
宋止戈的十九岁。
蒋懿白被这一幕震撼住,咬着手指吹了一个嘹亮的口哨。
宋止戈没有回头。
谷祥雨没有转身。
一出南疆,谷祥雨就让护送自己的那两人回去了,天黑的时候,他找了一家客栈,没吃饭,没洗漱,踢掉鞋子就躺在了床上。
他又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在他二十六岁那年,那是他记得的自己第一次哭的歇斯底里,那时候真的哭的很伤心,可能是因为喝了一点儿酒,但具体也不知道为什么。
乔温温蹲在他的跟前儿,点了一根烟给他,然后就在他记不清的哪条街上,哄孩子一样地把他给抱住。
他叫她,学姐,乔温温最不喜欢这个称呼,当时却没有骂他,在一个月后才莫名地踹了他一脚。
蒋懿白那个钱袋里的分量确实不少,一路上,谷祥雨一点儿都没有亏待自己,路过鱼米之乡的时候还买了不少的点心。
给喜乐他们带回去一些。
入了宫门,便不得纵马,谷祥雨提着一个大大的包裹,先去曾树庭那里随便意思一下,“述”了一下职,又孝敬给了他一盒临西的上等香料,得他一通虚夸,曾树庭又随口承诺过两天给他安排一个好的差事。
谷祥雨虚与委蛇一番,便直接拿着包裹回了协宸殿。
东西都还没有放下,夏燕就红着一双眼跑了出来,见到他,嘴唇都是哆嗦的。
谷祥雨问她:“怎么了?”
夏燕声音小心地告诉他:“喜乐,死了……”
“……欸?”
第95章 刘喜乐的死
谷祥雨觉得有点儿闷,他看着夏燕,嗓子里的一口气有点儿提不起来,过了一会儿才平静到让人觉得有点恐慌地问:“怎么死的?”
夏燕担心地看着他,一开口就带了一点儿的哭腔,“不知道,今天早上朱俊过来,看您有没有回来,说是喜乐死了,今天一早就被拉去了济恩庄埋了,但是怎么死的他不知道,一个字都不知道。”
不知道……
那就是不能说,不好问。
谷祥雨听完,直接掉头就走。
济恩庄是由先皇赐给他的总管太监的陈春林养老的地方,陈春林死后也是葬在那里,后来,先皇拨去一些银子,直接在那里建造了一个陵园,太监死后,便都葬在了那里。
离皇城并不远。
谷祥雨赶到的时候,几人刚把人给埋了,在那里说笑闲聊,见谷祥雨过来的急,便都将注意力放到了他的身上。
谷祥雨维持着面色的冷静,只在那浅埋到连衣角都露出来的地方看了一眼,便看向几人,问:“刚才埋的,是戚太妃跟前儿的那个叫刘喜乐的小太监吧?”
“对!”说话的这人认识他,是跟刘喜乐一块儿在戚太妃的谨身殿当差的一个叫陈益的太监,“你该不会就是喜乐经常去找的那个哥哥吧?”
其他两人在听了这话之后,互相使了一个眼色,就先走了。
陈益看着刘喜乐被埋的地方,怕是被一场大雨一冲就能露出尸骨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入殓费二两,是可以在宫里取的,刚刚他们三个才刚把刘喜乐的入殓费给分了。
陈益咳了一下,把自己刚才分到手给谷祥雨,又朝着那两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不好意思地说:“他们要分,我就是被硬塞的,我这不拿的话……他们也不放心。”
谷祥雨也不跟他让这个,将那一点银钱拿在手里,问他:“陈益是吧,以前听喜乐提起过你,说以前在他受罚的时候,你给他留了一个馒头。”
陈益“啊”了一声,想了一下,才觉得真有这么回事儿,他看向喜乐被埋的地方的时候才露出一点儿的悲伤来。
谷祥雨又道:“都说人死后,要埋到三尺以下的地方才能安息,他叫我一声哥,我也总得对得起他。”
陈益苦笑了一声,“好在喜乐他还有人管。”
陈益跟谷祥雨一块儿去挑了一副棺材,买了寿衣,然后陈益帮着谷祥雨将刘喜乐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