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说什么呢?
说,今天我见你屁股上长了一颗小黑痣,看起来还挺招人的?
宋止戈走的时候,还在谷祥雨的腿上绊了一脚,他正在气头上,朝着他的脚踢了一下,没用力,像是闹脾气,恼羞成怒。
他一出去,谷祥雨就埋在枕头上笑的浑身哆嗦。
“咕噜~咕噜噜~”
谷祥雨捂着自己的肚子。
确实有点饿了。
半夜起来,往肚子里灌了一大瓢凉水,谷祥雨这才回去睡觉了,又在草席子上酝酿了半个多时辰,这才总算是睡着了。
谷祥雨睡的晚,但起的挺早的,一醒来就直接去了东厨,依旧是领到了一个掺了谷糠的馒头。
谷祥雨最开始要帮,但没帮上的那个厨娘像是心有不忍,说了一句:“一个不够吃吧?”
那厨娘又给他拿了一个,掰开,给他夹了一点儿咸菜。
谷祥雨眼里很是真诚地跟她道谢:“谢谢婶儿。”
一声“婶儿”,将这个厨娘的心肠叫软了不少,连眼神都柔和了下来,又跟他聊了一会儿天儿,在知道他来的时候遇到了流寇,到了这儿就活下来他一个之后,还流露出一丝心疼来。
厨娘最终看着他,叹了一句:“这么好的孩子,咋就恁想不开进宫做了太监呢。”
谷祥雨知道她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一些人的心思确实没有那么细腻,不知道有些话被人听到耳朵里会有一些伤人。
“家里穷嘛,”谷祥雨眼神依旧温和,“不进宫做太监,饿死在街头上不也一样断子绝孙了吗。”
厨娘见他还能拿这件事来开玩笑,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说了一句:“想开点也好,能好好活上几十年,该吃的吃了,该玩的玩了,也对得起你娘遭了一番罪生你一场了……”
厨娘说着,看着他,眼睛就有一点儿湿润了。
谷祥雨知道了她跟她男人是不信儿子战死了,一路找过来的,可战场上的尸体都被战马踏成了泥,认都认不出来。
这南疆有一个大坑,千万兵将全埋在了那儿,她跟她男人留在军营里当个火夫,当个厨娘,也算是守着儿子了。
谷祥雨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吃完馒头,谷祥雨就帮着她在厨房忙活,颠勺的时候引得这东厨的厨子跟火夫大为震惊,有几个甚至忍不住对他夸了两句。
等吃饭的时候,训练到累的不行的士兵还觉得纳闷儿,今天的菜怎么炒的这么香?
这件事儿连蒋懿白都惊动了,他问了一下,心想,最近这东厨也没有换厨子啊,那这菜是谁炒出来的。
被几个青兵蛋子哄着一阵夸,蒋懿白看着他们一脸满足,而不是平时在训练之后一脸要死要活的劲儿,觉得这事儿有必要问上一问。
亲自去了东厨,又一打听,才知道今天的这菜是那个太监做出来的。
“什么?”蒋懿白叉着腰,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又问,“那现在那个阉人搁哪儿待着呢?”
火夫小心地说:“在教人腌酸菜呢,说是可以不用盐!”
蒋懿白觉得这分明就是在扯淡,腌酸菜哪有不用盐的。
蒋懿白进到后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堆火夫跟厨娘跟谷祥雨相处的其乐融融的样子。
这一幕……
“谷公公!”
谷祥雨回头,脸上洋溢的笑淡了下去,但依旧存留那么一点安放在自己的眼睛里面,看向他。
“蒋校蔚,是有什么事儿吗?”
蒋懿白上下打量着他,本来想问的话也问不出来了,转口说:“你大老远的来这军营,总不能啥也不干,我们正好要去征粮,你要真这么闲的话,就跟过去看看。”
征粮?
谷祥雨将自己刚才卷起来的袖子给放了下来。
这种事他也没有道理推脱,既然让他跟着,那他也就只能跟着。
回去简单收拾了一下,谷祥雨便跟着蒋懿白,还有他的几个手下出发了。
谷祥雨觉得奇怪,问他:“不是说要征粮吗,怎么就带这几个人?”
蒋懿白倒是觉得有点稀奇了,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呦呵了一声,道:“看不出来啊,谷公公还知道征粮不该就带这几个人。”
见他也不像是想说的样子,谷祥雨也就不再问了。
蒋懿白是想让他尝上一点儿教训,没有他们为了征粮拼命,这个阉人就送来一句空口白话,然后在军营里吃饱了就睡的道理。
谷祥雨不说话,蒋懿白反倒有些来劲了,问他:“你一个太监,还知道下厨呢,怎么喜欢做娘们儿做的事儿。”
谷祥雨觉得他这话有点针对了,他骑着马,娓娓道来,“小侯爷,您可知道《礼记·玉藻》中的一句话,叫做‘君子远庖厨,凡有血气之类弗身践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