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少女十五六岁,正是青春正盛雌雄莫辩的年纪。
更别说盛晴本来就身高偏矮,由于营养不良发育得并不好,还留着刚过耳朵的短发,他在院子里匆忙看一眼,把她当成了男生,根本没认出来她。
他才不会留一个满嘴谎话的人在自己身边。
照叔一愣,赶紧哄着:“阿聿,这又是怎么了?”
江聿语气冷飕飕的:“没看对眼。”
他还在为昨天的事情生气。
可错了就是错了,盛晴埋下脑袋。
少爷脾气古怪,又在泼天富贵里长大,骄纵得不得了。
照叔循循善诱:“折腾了好大一圈,人家姑娘来你这里也是要耽误时间的,说不用就不用,总不能连个理由都没有吧?”
胳膊肘往外拐得如此明显,江聿“啧”了一声,漫不经心而又带警示地扫了盛晴一眼,冷冷地说:“原因她心里清楚。”
照叔直起身子,目光在两人间逡巡一圈。
盛晴的脸立马如蒸笼里的螃蟹那般红了起来。
他嘲讽的眼神,明明是看穿了她刚刚卖弄可怜的把戏,他大可把昨晚的事情说出来,让照叔和周姨都谴责她鄙夷他,但他没有。
他虽然傲慢得不可一世,但还是小小保护了下她可怜兮兮的自尊。
盛晴愈发感觉局促了,无处遁形的羞耻感宛若小虫那般爬满全身。
她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看江聿,而他已经重新将目光放在书上。
他手上是一本全英文的读物,桌面上也摞着几本图书,全部是装帧精美甚至还没在大陆出版的。
盛晴心里泛起了无比的向往和苦涩。
后妈对她很苛刻,在金钱这方面更是一毛不拔,她读过的所有课外书都是社会捐给学校的。
她想继续上学,想离开浅水镇,当江聿的向导拿到一万块的工资可能是她最后的出路了。
逐渐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注入四肢,盛晴攥紧拳头,不卑不亢地说:“不是的,我可以证明我自己。”
像是听到什么荒唐的笑话,江聿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
盛晴面上燥热,咬着嘴唇说:“你等我下。”
怕他的回答不如意,话音落下,她就推开大门,朝着家里跑去。
她很瘦很小,但干枯的双腿却笔直有力,跑起来像一只飞起来的蝴蝶,并且不晓得疲惫。
来回的丘陵山路并不能阻挡她的步伐,盛晴跑得满脸是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把一张有些褶皱的纸交给江聿。
上面是那道题目的反复推演计算过的解题步骤和正确答案。
少女的字不够好看,但横平竖直,工整得像排队的士兵。
江聿垂着眼睛,眼底的情绪并不明朗。
绝对寂静里,盛晴大胆开口:“昨晚我撒谎了,是我不对,我知道自己做错了。”
“这道题目很难,老师根本不会教我们难题,我是太想得到你的帮助才撒谎的,”盛晴因为愧疚垂下了脑袋,但声音依旧不卑不亢,“我知道我不能祈求无缘无故的帮助降临到我头上,我应该靠自己的双手赚取学费。”
少女的声音清脆,细听有点颤抖。
她很紧张。
江聿的睫毛颤了颤,撩起眼皮,正经看她。
盛晴正视他的目光,破釜沉舟道:“我很需要这份工作。”
“有了这份工作,我的学费就有着落了,我可以读完高中了,我成绩不错,在学校一直是前十,我可以考上大学的。”
“你留下我吧,”盛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仍旧倔强地看着江聿,“我值得你投资,以后我会报答你的。”
报答。
他需要?
江聿蓦地笑出声。
盛晴一颗心沉到海底,自知没有希望了,抽搭了一下,憋回眼泪道别:“打扰你了,对不起。”
她挺直腰板,保持最后的体面,转身,往外走。
空气里静悄悄的,周姨和照叔都不敢为盛晴说话。
只有那张写满解题步骤的草稿纸在江聿手里发出被揉搓的沙沙声。
就此分别毫无瓜葛明明是最好的结果,可不知怎么,手里那张草稿纸逐渐发烫,烫的江聿无端心烦意乱。
视线里,那抹瘦小的背影仿佛长成了狗尾草,在他眼里粗陋但有韧劲儿地摇晃。
风吹不断,雨淋不散。
江聿鬼迷心窍地将草纸摊开,冷淡的声音平稳降临,“照叔,给她一部手机。”
盛晴的脚步顿住。
花了几秒钟时间大脑才重新运转起来,她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眼睛弯成月牙状:“少爷是准备留下我了吗?”
还真是个小狗。
给点甜头就摇尾巴了。
江聿无声哂笑。
“是。”他拉长音调,不耐烦地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