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告诉自己,翻过一山又一山,总会有柳暗花明那一天。
她也渐渐习惯没有江聿的日子:本来这一切都是自己的,不应该靠着别人帮忙分担。
她习惯了,而江聿又回来了。
并且没有任何商量地,再次介入她的生活。
“算了,”现在讨论曾经这些又有什么用呢,盛晴叹了口气,“都不重要了。”
红灯转绿,江聿听着她那声类似控诉的话,忘记发动车子,直到身后此起彼伏的车辆鸣笛声响起。
江聿才回魂一般,挂挡,将车子开出去。
车子里的空气无比沉寂,盛晴不再说话,侧头看着窗外,看霓虹闪烁,万家灯火。
江聿只能看到她半张线条优越的侧脸。
前些日子发烧,之后在家里几乎没有碰到她,想来是学业繁忙,如今清减了不少,本就尖尖的下巴颏愈发地尖,脸颊上肉也很少,一双眼睛在脸上有种突出又孤单的美。
回程的路上很长。
再经过红灯,江聿踩了刹车,盯着前车的尾灯,轻轻开口:“盛晴。”
他的声音里似乎有些疲惫。
盛晴回头看他,静静地听他说下去,“当初你和方训,”他顿了顿,有些欲言又止,“我看你,你生活的很好,就没有重新联系你。”
盛晴听闻此话,不禁抬高音量:“你那时还在关注我?”
她的声音忽然又冷了下去,“所以宁愿相信方训发在贴吧里的东西,也不愿亲自我给打一通电话。”
提到电话这件事,江聿也莫名有些怨气,声调不自觉冷了下来,厉声道:“盛晴,你搞清楚,在那之前,是你打了越洋电话通知我,我们之间最近先不要了联系的。”
?
他居然还生气?
盛晴也感觉他有些莫名其妙,本来那些放在肚子里,准备一辈子都不说出来的话现在却忍不住。
“可分明是你先失约的!”盛晴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似乎盛满了傍晚的月色和光辉,显得破碎又无助,手指掐了掐大腿,迫使自己冷静,才缓缓说下去:“你说的话就可以不作数吗?”
前面又是红灯,江聿慢慢踩刹车,被她这么一吼,整个人似乎也有些失神。
“那年你生日,你许给我三个承诺,我的第二个承诺是想我来到京北,你请我吃烤鸭。”说完,盛晴感到好笑一般,居然忽地笑了声。
就是那不怎么愉快的笑容贴在一张白到几乎没有血色的脸上,像是冬日暖阳下即将消逝的窗花。
那时候她还太小,眼皮子浅,眼界也是小小的浅水镇,江聿是她向外认知的唯一渠道和方法,她天真地以为烤鸭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京北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好的地方。
而江聿,则是这个世界,不,整个地球,太阳系,整个宇宙里,最最最最好的人。
这诺言似乎如同尘封已久的佳酿,重新摆到两人中间,却只带了来巨大的沉默。
江聿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头顶的红路灯光芒在他脸上闪烁犹疑。
他这样不肯吃亏的桀骜性子,此时却没有说一句话,仿佛甘愿承认是自己的错。
周末的晚上路上很堵,宽阔但水泄不通的街道上充斥着此起彼伏的汽车鸣笛声,以及路怒症司机间或的咒骂。
众人情绪喧嚣的情况下,盛晴的那点委屈却逐渐平静。
当年只是当年,如果江聿今天不重新出面帮她出头翻方训的旧账,她这辈子都不想把当初的三个承诺拿出来说。
只有两个人都遵守的承诺才是承诺。
只有一方记得,而另一方遗忘的,只是枷锁。
她不指望江聿回答,希望今天的事情早日翻篇。
奇怪,她已经是成年人,按理说早就在一个人的摸爬滚打里学会不动声色,但江聿今天只是说了两句话而已,就将她的满腹委屈和不甘心都勾出来。
这头刚刚做好思想工作,那头,江聿却趁着红灯的最后一秒,兀自开口:“对不起。”
声音很低,有些哑,三个字很简短,却像是拿着砂纸打磨过。
没有戏谑,没有调侃,是盛晴从未感受过的认真。
她错愕地抬头看向他。
前方的车子缓缓流动,江聿的声音也如河水般平静:“当初……是我不对。”
这话似乎说得很艰难:“我有我的难处。”
江聿的前二十年,算不上一帆风顺,但好在有不俗的家世支撑,没有遇到过任何能将他击倒的苦难。
但那些年,政策和爷爷身体的变化如洪水般一下子袭来。
他几乎束手无策,只能苦苦支撑。
闻言,盛晴一愣。
她由衷地认为,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痛苦是贫穷引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