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无窍,天道酬勤。我义凛然,鬼魅皆惊。①”竟是在默诵《清心决》。
俞倾夭的眼神顿时微妙了起来,语气带上了连自己都未察觉的不满:“这般爱学习,为何修为只有练气三层?”
顾明霁默了下,猜到她已经收拾好了,但还是把铜镜放回原位,摸索着出了房门才摘下遮眼的布巾,规矩地回答:“是我资质平庸,天生愚钝。”
眨了眨眼,他后知后觉眼前并未变得明亮,原来是夜色已深,乌云遮月,光线暗淡得快伸手不见五指。
“今日打扰师姐,我先告辞了。”顾明霁走得很急,像被什么追赶一般脚步未停。
俞倾夭郁色沉沉地站在原地不曾开口,眼看着他刚跨过门槛便摔了一跤,好不容易爬起来想扶门站起,结果手上有泥没抓实再次滑到。
第三次滑跤,许是摔懵了,顾明霁跌坐在原地,开始怀疑人生。
俞倾夭淡定地松开捏决的手势,斯斯然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感叹:“原来你是想摔下山,这方式倒是别致啊。”
顾明霁懊恼地垂下头。
从头到尾,少年的脾气都好得过分,任如何被指使刁难,都未曾有生气的迹象。
“还是你想要我的剑?我的剑可不是扫帚,不能随便给你。”俞倾夭没轻易放过他。
顾明霁耳朵倏地红了,连带脖子也晕了开来,咬了咬唇,努力地憋出字:“我会自行下山,师姐无须担心。”
“哦。”本打算问他要不要去厢房借住,但他坚持摸黑下山便由他得了,她可没烂好心再问第二遍。俞倾夭倏地冷下脸甩袖回屋。
听到房门关合的声音,顾明霁垂目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撑着地慢慢站起。
没人看着,他更自在,耐心也更足了。依稀记得方才剐蹭不小心把门弄脏了,他寻了一截干净的衣袍按着记忆的位置,像擦拭珍贵的瓷器般仔细地抹去了泥渍。
“……”
殊不知俞倾夭根本没走,而是站在院墙上把一切尽收眼底,不禁感叹:真是一个矛盾的人,即胆大又害羞,即愚钝又伶俐,即粗疏又细致。
“先去厢房歇一晚吧,”终于在他快踏入密林中时,她叹了口气,有些别扭地开口,“就当你帮我上药的谢礼。”
顾明霁被吓了一跳,但很轻易就接受了她佯装离开的事实,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师姐可以送我下山。”
没想到还会被拒绝,俞倾夭气笑了。这是多不想跟她待一处,厢房离得还远,难不成会比方才上药更出格?
“好啊。月黑风高,你独自下山,我无法放心。”俞倾夭轻巧地跃落到他面前,唇角掀起温和的笑,“要走哪边?我送你。”
他不动,她也不动。顾明霁疑惑地眨了眨眼,忽而意识到她是打算陪他走下山,立时为难地抿紧了唇。
“怎么了?”俞倾夭明知故问。
“……不走了。”顾明霁紧绷的背脊怂拉下来,闷着气妥协,“今夜叨扰师姐了。”
“怎会呢?本来明月峰也只有我们师姐弟二人作伴,该多亲近才是。”俞倾夭转身时,眼里闪过了得逞的笑意。
顾明霁慢吞吞地跟在她身后,仰头掠过牌匾,再次进入明月台的心情十分的复杂。
去往厢房的路上,他迟疑了半晌,终是开口问出了疑惑:“师姐之前上山为何不选择御剑?”
俞倾夭敛了笑,还以为他不会问,看来心思没她想的深,到底憋不住事儿。她轻描淡写地回着,实则也在观察他的反应:“得养伤,不能轻易动用灵气。”
顾明霁顿住了脚步。他回忆起梦中的情形,蝎毒可由灵骨克化,根本不会让她伤重难愈、境界下跌,反倒是若没有了灵骨……
“师姐。”
俞倾夭循声回过头。皎洁的月色正好从浓云的间隙中探出,让她看清了那双清透的浅眸,比星辰更要明澈。
“你……”顾明霁咬了咬唇,无数思绪飞掠而过最终化作一句,“能否再让我看一眼你的伤?”
“方才还没看够吗?”俞倾夭诧异地问道。
第五章 拯救师姐第5步
顾明霁原本做好了心理建设,脸还是倏地爆红了:“我没……”
“真没看够啊?”俞倾夭仿佛重新认识他一般,双目微睁,难以置信地启唇。
“我没看!”顾明霁急了,从未用过这么快的语速把话吐完,“我发誓了绝不会偷看。”
“所以要正大光明地看?”俞倾夭戏谑地接话。
少年绷直的背梁垮了,想反驳又嘴笨地想不出话,无助地抿紧唇,青灰色的浅眸眼尾下垂,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模样:“……我没有。”
俞倾夭笑了出来。今日她笑的次数着实比一年加起来都多,总归让他留下来也没有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