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着一袭白衣,姿态闲若,骨节修长的手指拨弄着琴弦,低敛着的眉眼神色淡淡。
琴音曲调婉转和煦,像是细细淌过的河流,滋润进人的心尖,又仿若山间清泉,润物细无声。
琴声荡出窗外,惊起一室涟漪,绵绵悠长。
蚩幽身体里的呕吐感微微散去,听着这琴音有些昏昏沉沉的想睡。
她强撑着精神,斜躺着盯着他看。去读读小说网
室内空幽雅静,灯影斜照,白衣郎君,黑发如墨般倾泻而下,举手投足间有流云行水之态,仿若有玉人之姿,风雅高节。
是她曾喜欢过的样子。
心头隐隐酸涩涌上,她侧过了身不再看他。
“当年在大漠,曾见过你。”
蚩幽后背微僵,狐疑的回头。
“大漠?”
柳容若轻挑着琴弦,开口。
“嗯。”
初次见她,她骑着一匹骆驼,着一身赤红长裙,丹珠艳唇,脚缠银铃,肆意的驰骋在大漠里。
烈日照拂之下,她回头看他。
她当时做西域女子装扮,以轻纱遮脸,额间挂着银质眉心链,缀着一颗豆大的红宝石垂于眉骨间,露出来的眼睛笑容烂灿,举手投足间满是妩媚风情。
他遥遥的看了一眼,察觉到了是迎亲的队伍,便掉头离开了。
后来,她来了大凉,他一眼就认出了是当年他在大漠见过的那女子,便顺势将她带回了府。
“罗刹古道,大漠银铃。”
经他这么一提醒,蚩幽想起来了,那是她第一次去大漠,带着玄卿代表南疆去向漠北可汗提亲。
当时,两国边境倾轧不断,玄卿意欲求娶大漠阿巴还,联姻稳固政权。
她当年少女心性,从未去过大漠,喜欢到处玩,许是哪里碰到过吧。
念头闪过,她心头微微刺痛,忍不住的又有些泛呕。
柳容若注意到了,琴音戛然而止。
他起身,拿过水盂,端到她面前。
蚩幽也毫不客气,对着他就吐了个昏天黑地。
“水。”
柳容若给她端来茶水,漱口。
风过,竹影婆娑,秋日里的天说变就变,艳阳高照的天空霎那间乌云压顶,电闪雷鸣。
淅淅沥沥的小雨顺着窗户漂了进来。
蚩幽洗了洗手,看着拿着小毯子过来的柳容若,开口。
“我饿了。”
柳容若将毯子盖在她腿上,出声。
“想吃什么?”
“东市罗阳街巷子里的清汤荞面。”
柳容若道,“我让人去买。”
“相爷都不肯为你的孩子走一遭吗?”
她讥讽的挑眉看他。
柳容若看了眼外头天昏地暗,风雨飘摇,微微挑眉。
蚩幽瞧他的脸色,冷呵了声。
她就是故意的,相府住在皇城内,东市离的特别远,那面馆还在一个小巷子里,极难找。
他不是想当爹吗,便宜爹哪儿是那么好当的。
“怎么,不愿意去吗?”
柳容若淡淡收回目光,看了她一眼,转身默默的去了。
外头下着大雨,他坐着马车离府去买碗面的事儿瞬间传到了柳夫人耳朵里,气的柳夫人一阵心梗。
竟然会冒着雨去给那娇娇娘买面去。
真是儿大不由娘,媳妇最金贵。
院外的花枝被雨水打的东倒西歪。
蚩幽斜躺在软榻上,看着漫天的大雨,总算是舒心了几分。
淋不死他。
柳容若虽说是坐着马车去的,可那地方是个很偏僻的小面馆,马车进不去,他只好下了马车撑伞。
“爷,属下去买吧。”
柳容若接过青伞,摇摇头,淌着水进了那巷子里。
雨下的很大,打湿了他的靴子染上泥泞土滞,半边衣衫发梢也都淋湿了,来来往往的人很少,皆是匆匆往家赶。
他映着灯火找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了角落里的那家铺子,都快打烊了。
“老板,来碗清汤荞面。”
面馆已经没人了,这么大的雨,竟然还有人来买面,老板笑呵呵的调侃了几句。
柳容若面色淡淡,他看到笼屉上蒸着的绿色团子,开口问道。
“那是什么?”
“那叫蒿菜粑,贱内自己跟着胡商做的,解个馋,听说啊,还是西域那头的吃食,客官要不要尝尝。”
柳容若道,“给我包几个。”
那老板也是个好客的,用油纸给他包了好几个。
柳容若给钱,那老板非不要,说是自家做着吃的,不卖。
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走的时候,将银钱放下了。
大雨疯狂的落下,柳容若回来的时候衣发尽湿,他将面放下,便去后头的盥洗室洗漱去了。
蚩幽看着桌子上的面,闻着淡淡的面香味,馋的肚子都在叫。
她下了软榻,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