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也并非一直都能这样活命。方负雪心中有预感, 等到流照县真的办成了他们一直在办的事情, 方负雪一行人的死期恐怕就要到了。
只听地窖上面传来几下巨大的敲击声,几个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赶紧打卡,给这几个东西送完饭,我还得去找马二壮呢。”
方负雪侧躺在草席上,装作睡着的样子。他这几日记下了不少相关人名,只觉得都不是大人物,但可以利用一番。
这是方负雪第一百零二次感慨:如果意书在就好了,意书什么都记得住。
而后又想到意书身上的疾病还未治愈,他虽抓紧时间赶制“梨吹雪”的药方,可这味药的用料太过刁钻,就算他贵为皇子,收集起来也十分困难。
等到给她治好了,就把她带到羊圈去玩。方负雪有点坏心眼地想。
他听见上面叮了咣啷放下来几个桶,还有一盆碗和筷子,上面那送饭的人大喊道:“赶紧吃,吃完了刷干净,那桶里衣服也洗干净!”
方负雪扶额,听着周围人一个个起身,他也跟着坐了起来。侍从们见他不先上前,都不敢去吃饭。方负雪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还要在躺一会。
他休息的时候半睁开眼睛,向上看去。每次来送饭的人都用黑布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方负雪看了好几日,也没能找到什么线索。
他同那送饭的人目光对视上只有一瞬,方负雪离那地窖口太远,地窖内光线又暗,那人又戴着面罩,着实是什么也看不到。
等到草草吃完饭,勉强填饱肚子,大家又开始讨论这鬼日子如何是个头,讨论完了又开始担心杨铮等人的安危。同前几日并无不同。
直到有人声音颤抖地问道:“殿下,您的……您的抹额呢?”
方负雪猛地把手搁到自己的额头上,不可置信地摸了好几遍。而后缓缓回身向自己的草席上看去。
所有人跟着他一起转过身,方负雪的抹额并没有戴在头上,而是落在了那里。
他头上那枚月白阴阳眼,几乎等同于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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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负雪慌乱了一秒,而后抓住身边离他最近的那个人:“他们一会可能会带我走,”他语速飞快道,“我交代你一件事情,你必须办好,不能辜负我的信任。”
不顾那人点头如捣蒜,方负雪伸入袖内,抽出了一张信笺,塞到那人手心里:“如果我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不耐烦地打断了那人想脱口而出的“殿下不会的”,“如果我有什么三长两短,告诉母后我一切安好,是为国捐躯,让她好好照顾弟弟们。告诉父皇我要跟我母亲葬在一起……”
“殿下?您母亲?”有人疑惑道。
方负雪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继续说道:“还要告诉我皇兄……让他,做个贤王。这些都是后话,以后再说。如果我出了事情,这纸条上的任务你一定要完成。如果你死了,就再交给别人,一定一定……把这个事情完成。”
他交给那人的那张信笺上,写的是一满斛南洋金珠,磨成粉末,为“梨吹雪”的最后一份药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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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负雪被拖拽出地窖的时候,心说原来当俘虏也就这滋味。
身为万军之中的将领,一般都是他俘虏别人的份。哪有人敢同他这般动手动脚毫不客气的。
他被单独关进了一个类似井口的地方。里面倒是没水,只是空间更加狭小。方负雪全程连个屁都不放,任凭那些人怎么呱呱叫,他都懒得理。
还有人说:“齐王殿下果真绝代风华,要不给陈老四家那闺女当赘婿吧?”
这话刚讲完,不知怎么从上面落下来一条咸鱼,正砸那人头上。吓得那位男“媒婆”滋啦哇啦乱叫。这场面到让人觉得有几分滑稽。
他被关起来后,那群人还专门派了个人来看守他。好像方负雪一个人能把县衙夷为平地一样。看守废话很多,还一个劲对着方负雪傻笑,一直问方负雪六公主到底漂不漂亮。
方负雪懒得搭理他,自己抱着胳膊倚在墙上睡觉。
那看守也不泄气,像是怕方负雪一个人郁闷似的,还是一句接一句的讲:“……殿下不知,我们流照县虽然没有烟花地,但是也有好玩的地方。我们这有篝火舞,还有晒鱼节。平日里还能去那丝竹馆里逛逛,诶呦呦,里面都是上好的椰汁!”
方负雪抬抬眼皮,勉强给了他一个眼神。
那人以为自己得到了方负雪的认可,更加卖力讲了起来。方负雪一开始还觉得喧闹,不知怎么的就想起意书来了。意书也是个喜欢说话的,看见什么新鲜的都想问两句。他也不嫌意书聒噪,就是听着,时不时还接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