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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圣带着全家来京城同人对弈,住在京郊一处翠山的半山腰。
房子坐落在一处山崖断层之下,上看并无突出的山石,而是一棵巨大的迎客松,向外探出去手抱般粗细的树干,苍翠了半边天,挡在房屋上面。
棋圣不太愿意待在这山崖下,虽说侧手不远处潺潺流水,铜炉青烟,他更喜欢上到平台上去,看着自己家女儿和小子一圈圈在地上跑。
连皎有四五年没回到过万壑崖,一回来便还去那古松之下找他们的棋圣,他在蒲团上静坐了一炷香的时日,不见棋圣来。自己倒是借着这天地灵气,随着香火气息循环了一遍内力。
“你小子倒是会找好地方。”棋圣听闻连皎回来,大笑着顺着长梯下来,“那是最近活水的地方,坐在那调整内息可是最妙的。”
连皎起身作揖:“师兄。”
“你有四年余七个月未归了。”棋圣叹道,“坐吧,我去泡壶茶。”
二人围绕着钉在树下的木桌相对而坐,棋圣提起一旁的茶壶,手掌托在铜壶之下,不一会便听见沸水声音,茶浸绿烟从壶嘴飘了出来。
“你这次来,应该是有要紧的事。”棋圣给自己和连皎全斟上半碗茶,一手扶着袖子放了回去,“怎么,元半琼知道了?”
“此人实在是蹊跷。”连皎叹了口气,如果池妙在此,会认出他就是刚才那个卖书的商贩,“这小子是我们的小辈,怎么会如此成熟稳重,棋艺武功都十分高强,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而且毫无来路。”
棋圣点点头,若有所思:“他身边那猫,到底什么来头。”
“前人都说猫能通灵……”连皎悠悠地说,“他那猫看着不怎么聪明,一天天犯困,赖在床上。跟你年幼时一样。”
棋圣闻言笑了起来:“讲正事呢,你这还数落上我了。”
他再次给二人斟满了茶,山间雨水多,不时有淅淅沥沥的小雨随风飘忽下来,雨丝小且不密。他们便还在树下待着,静候雨水洗净这千百针叶。
“妙妙不是个普通孩子,”连皎把话题转移到重点上,“妙妙身上的功夫,好像‘侠骨香’的下一级。”
棋圣彼时正在喝茶,听见这话差点一口喷出来:“你逗我呢!”
连皎瞪大眼睛:“她能御风!你能吗,我能吗,咱祖宗能吗?元半琼半人半鬼的,他能吗?都不能!但是这丫头可以。”
逃亡我自己的主意,”连皎说道,“师兄,你不必有何介怀。元半琼将来会是所有人的麻烦,只要不在我们头上,就不归我们处置,我们要看自己的麻烦。”
他用手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写下了一个“星”字,茶渍未干一整个字便写完,这点薄水蒸腾后,居然在桌上留下了一个“星”字的印痕。
“要不护好见星,要不……”连皎沉声道,“他有天赋,他兴许能够做到。”
连皎向山下望去,暮雨连绵,远处的空谷山壑映着细小的雨水。
“我在一日,便会保护我的家人。”棋圣懒洋洋地说,抬头时眼神都开始黏稠困倦。连皎对他微微一笑,起身作揖。
棋圣抿了抿嘴,滴在他脸上的雨水顺着皱纹的痕迹流淌,他眨了眨眼,那雨珠便直接落了下来。
“元半琼就交给你守着,辛苦了。”
师兄弟二人互相行了离别礼,,棋圣低下头,把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再次抬头时,连皎已经不见踪影。
他听见山上传来惊呼声和笑声,棋圣往四周望了望。雨势不大,山林寂静。正适合睡上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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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猫像是从墙里窜出来的一样,一副“此路是我开”的架势蹲在上面,池妙停下脚步,把猫的形象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周围的一切都离她远去了。并不喧嚣的人语,悠悠长巷里的马蹄声,还有风掠过那些旌旗。池妙的世界黑白静默,只有这只猫是一点彩色。
下一秒,那只猫被拦着肚子抱起来,池妙一个激灵,紧张感如潮水般褪去。她抬起头,抱着猫的那人一身红色官服,衣摆上彩丝绣着叫不出名字的猛兽。池妙吸了吸鼻子,那人对着她点了点头。
“谢谢你照顾它。”来人说道。
这人的口音有些奇怪,像是故意咬文嚼字一样,每个声调和拼音都追求得无比清晰。
池妙飞快地摇头,往后退了两步。
“元半琼,你在皇都应该认识我。”猫的主人继续介绍道。
我还真不认识你,池妙想。我随父亲到京城来历练,只待半个月,和京城的高人对弈后我就回家。我连那几个下棋的人名都记不住,还能知道你是谁?
她作揖想走,听见元半琼在后面认真地问道:“姑娘昨日睡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