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负雪倒吸一口凉气,有些疲倦地揉了揉额头。他从掌柜的那要了张白纸,认真写了几个字,折好。在外面签上自己的名字,叫了个靠谱的侍卫过来。
“送去骊珠楼。”方负雪把信递给了那个侍卫,“没看到南宫小公子出来之前,不要离开那里。”
他目送着侍卫领命走远,笑道:“这小子可吃苦头了,南画萤可不是好惹的。”
意书目光炯炯看着他,方负雪以为她吃醋,连忙补充道:“你更不好惹,我最怕的就是你。”
意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刚同霜桥逛街时好不容易解开的一点疙瘩如今绕得更紧了一些。方负雪越是这般哄她惯她,她就越难以想象。
到底多浓厚多深切的感情,才能彻底地改变一个人。
她生怕到了最后沦陷的人只有她一个,而方负雪功成名就成为一代帝王,或是被凌迟处死剥夺名姓,这两种结局,最好都同她无关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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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意书做了个她早就想做但是一直没时间干的事情。
她把自己身上的财产列了个表单做了个汇总,看看自己有多少钱财。如果她一辈子被困在这本书里出不去的话,她得攒出来余生的开销。
算好了账,意书有些高兴地看着最后那个数字,而后把账单放在烛火之上烧掉了。
她又点上一根蜡烛,把棋圣给她的妙贵妃生前的亲笔信拿了出来。时隔小半年她终于能正式拆开这几封信,看看妙贵妃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信的内容是女儿的口吻写给父亲的。棋圣是个讲究人,按照时间顺序排的整整齐齐。妙贵妃的前几封信,写的都是宫中生活日常,今天认识了哪个妹妹,去了御花园哪里玩,吃了长安的什么美食诸如此类的。
后面几封信跟前面的内容也差不多。只是妙贵妃开始想家了,她求父亲寄点过去的衣服和碧云洲的特产来宫里,还希望父亲能给她多多写信。
有一封信里的一句话让意书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女儿锦衣玉食,虽不算冠宠六宫,但也备受皇上爱戴。隆恩难却。父亲一切安好,身骨健硕,女儿便放心。这几日女儿常常梦到身在碧云时,同父亲于院中荡秋千时的时光。
妙贵妃不仅仅是在想家,她还想回到过去。
意书又看了几遍前几封信。妙贵妃在前几封信里流露出来很多的幸福感,什么皇帝英武,物质丰厚;宫中姐妹情深等等。到了后面,皇上几乎很少出现在具体的事情当中,只是一句“皇上厚爱”便带过了一切。
妙贵妃并非选妃入宫的人。嘉元三年,皇上南巡到碧云洲,一日微服私访邂逅了棋圣之女。二人一见如故,再见倾心。
南巡快到尾声时,皇上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心意。当时的妙贵妃还不是贵妃,只是棋圣之女池妙。池妙犹豫再三,未料到皇上直接前去棋圣家中接亲。
皇上接亲又不用什么生辰八字黄道吉日,想娶谁去谁。棋圣虽不懂自己闺女怎么同皇上搅在一起的,只知道最近女儿常常晚些才回家,没想到来了个金龟婿,还有这么大的含金量。
嘉元三年池妙入宫,嘉元四年方负雪诞生。这些信件从嘉元三年到嘉元五年都有。在方负雪生下来后的几个月,妙贵妃好像突然失去了皇上的宠爱。
意书又想起自己那位雄心壮志想要谋反的对象,心说自己要不现在就跑路吧,帝王无情,翻脸比翻书还快。
她左想右想,也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妙贵妃产下皇子,普天同庆,皇上自然要多加恩宠。就算他想嫌弃那刚生完孩子的女人,太后也会替妙贵妃做主的。
而且妙贵妃最后无碑无名,儿子过继给皇后,自己孤独地死去,棋圣一个人在碧云洲望着月亮,未曾想过自己的女儿再也不会回来。
所以她要么卷入了政治斗争,要么就搞出来什么有损皇室颜面的丑闻。意书心想,只有这两种可能。
她开始回想自己在皇城时去过城隍庙,在城隍庙里她找到了妙贵妃存在过的证据。池妙真的很爱自己的儿子,她甚至让人在她死后多年,在方负雪成年那一年去城隍庙给他祈福。
这样的母亲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离开自己的孩子。
她的死亡要么是被迫,要么是为了让方负雪活下去。
意书对此的推测更偏向于妙贵妃卷入了皇家绯闻当中,那个时候太子和齐王殿下都是小孩子,方负雪甚至都没有封号,哪里就有政治斗争了。
她思来想去,决定去拜访一下妙贵妃还在世的亲戚棋圣。意书换好衣服,决定在路上给棋圣拿些不是非常贵重但也精巧的礼物。她推开门到一半,又重新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