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一落,船篷外就响起了方负雪的声音:“杨大人抬举我了。本王既生在皇家,享受荣华富贵,当然要为父皇分忧,守护百姓,这是本王的职责。若我只是一味享受,或是贪图名利,那才是为人不齿的事情。”
说的可真好听。意书面无表情地想,在座的不知道你将来会造反,当然不以为你喜欢追求名利了。
现在船上的几位同方负雪相谈甚欢,等到了方负雪起兵之后,这位杨大人可能都留不下一个全尸。
想到此处,意书打了个冷战。她又回忆起从流照县大宅里出来的那夜,院墙外横尸遍野,血腥味飘出去有十里远。
他们因为流照县残害朝廷官员而来,意书斥责过马二壮“看似胆小实则为了利益能去谋财害命”,而他们最终也成为了这种人。
只是方负雪等人给自己的名头不是利益,而是所谓的“正义。”
她还能回忆起霜桥对她讲的那句话:“总不能因为我们行的是正义之事,就把生命原本的意义丢弃了。”
可这位红衣护法面对敌人时也没有分毫留情。只是意书没有亲眼见到而已。她当时被顽疾击垮,昏昏沉沉坐在方负雪的马车上,车轮滚滚,帘外惨叫声不歇。霜桥或许就在哪个墙头,手起镖出,月光下一地的热血。
所以他们都明白这个道理。意书想,大家都知道自己背负的是什么,可是尽管如此,方负雪也没有放弃谋逆、霜桥也没有手下留情、南画萤也没有因为意书的冒犯行为不与方负雪合作。
我也应该这样坚定才好,她对自己说,我也应该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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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至四月的时候,意书一度以为自己快死了。在很多个河上漂泊的夜晚,方负雪都会急急忙忙拿着一碗药冲进船篷,遣走所有的丫鬟,对意书说:“等到春天,一开春你就好起来了。”
意书浑身无力,睁不开眼。她没法开口问方负雪“梨吹雪”这味药到底什么时候治好。毕竟她能否痊愈,全要看方负雪的念头。
好在三月份意书得到了充分的休息,而南宫芍的医术也没有砸了他家的招牌。等到天气转暖,他们快进入碧云洲时,意书的状态开始慢慢好转起来。
她回忆起自己第一次来碧云洲的情景。那个时候她救了方负雪的命,死赖着要让对方去给她治病,而方负雪出于想把这位“救命恩人”甩掉或者出于想弄明白“这到底是什么病”的想法,带着意书来到了碧云洲。
苇草成群,青山沿河。意书轻轻掀开一角帘子,春风裹挟着轻柔的暖意吹了进来。她隐隐看到远处的山顶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亭子,从河的两岸传来浣女的歌声。
他们已经进入的碧云洲。
在一个下船休息的晚上,意书还在客栈楼下看到了乔装打扮好的池见星。说实话,对方的换装很成功,意书没有认出来,是系统在她脑子里吱哇乱叫她才反应过来的。
太子来到流照县后,池见星便不再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悄无声息地淡出了方负雪的身边。他们一路上也没有同池见星一起行动,看来方负雪对他另有安排。
池见星同他们一起进入的流照县,这意味着什么。意书端起眼前的药碗,掐着鼻子把里面的中药一饮而尽。
她捏了捏自己栓挂在衣角的,霜桥留给她的骊珠楼通行证,决定到碧云洲的第一个晚上还去偷袭骊珠楼。
然后她到碧云洲的第一个夜晚就被南宫芍拽出去喝酒了。
南宫芍也不是专程带她出去喝酒,是一群人起哄要去玩乐,方负雪微笑着大手一挥说我今晚买单,这帮人便热热闹闹一股脑涌了出去。等到方负雪坐在原地,嘴角仍旧带笑,看看回过神来,发现意书也不见了。
等方负雪追出去找到这帮撒野的疯子时,一群人已经在市集上转了大半圈了。
“你给病人喝酒,你怎么想的?”抓到在酒楼里欣赏跳舞的南宫芍和意书后,方负雪对着南宫芍的耳朵就是一阵吼,“你当大夫就是这么当的?”
“我想当大夫?”南宫芍指了指自己,一脸错愕,“我要是不姓南宫,我才不做呢!”
意书赶忙把他俩分开,她自己都未意识到自己紧攥着方负雪的袖子,生怕对方冲动,然后赶紧转移话题:“那你如果不做大夫,想去干些什么?”
她发誓她真的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南宫芍会丢给她一个惊天大雷:“我要去给太子殿下当丫鬟!”
意书回头看了眼方负雪,齐王殿下的表情跟便秘了一样:“这个问题我们讨论过很多次。”
“你一点都不够兄弟!”南宫芍端起一整坛酒,往嘴里猛灌两口,而后发现自己确实没有大口喝酒的天赋,一边咳嗽一边把酒放了下来,“你就让我进东宫,我去给太子殿下洗脚,能怎么了?这你都没法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