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教戏的老师多了去了,不差我这一个。”
“那也不行啊,要收啊!您看您唱的这么好,是吧!怎么能没徒弟呢!”
“去找别人吧,我确确实实是不收徒的。”白琼说罢就要往回走。
陆鸿文连忙上前拦住,“我也没有别人可找啊……我也就认识您这一位啊……”
“什么叫只认识我一个,北平数得上的角儿十几位呢。”白琼略感意外,这是个什么路子?
陆鸿文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乡下来的,城里的事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看您唱的好想来见见。”
“那现在已经见过了。”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可是我见了您,我又想学了……您看,我听戏听的,连您是个男的都忘了,这多好啊,要是我也能有这么好的技艺,那多让人羡慕啊。”
白琼对他的奉承无动于衷,这话他听多了。“不入流的劳什子,学它作甚。”
“诶,话不能这么说,唱到您这个地步,那就得叫……得叫……”他死命的想之前村里的先生说了一个什么时髦的词,“艺术品!对!艺术品!”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叫艺术品,只知道是很好的东西,就这么胡乱凑上了。
谁知白琼愣了愣,艺术品么?“罢了,你在外面坐着等我会,我卸了行头来找你。”
陆鸿文正坐着发呆,两个男人一前一后的过来,坐在他这张桌子旁。
陆鸿文楞了一下,“先生,我在这等人。”
男人笑了,“不认识啦?”
陆鸿文这才听出这就是白琼,脸涨得通红,“对不住,对不住,一下没认出来。”
他趁机打量白琼,卸了妆的白琼皮肤保养的很好,白白净净的,猜不出年纪。略显清瘦的脸上皱纹不多,长长的眼睛微微上挑,头上梳得一丝不苟。套了一件深灰色的长风衣,手里还拿了一顶宽沿的圆礼帽,一点也不像是个唱戏的,倒有几分像是留洋回来的先生。
另一个男人穿着一身藏青中山装,不胖不瘦,方脸,颧骨很高,留着板寸,一双大眼睛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陆鸿文。陆鸿文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出于礼貌,也问了声好。
白琼一指中年人,“秦霜,我师兄,唱项羽的,刚才你台上看到了。”
陆鸿文马上起身作了个揖,“您好!刚才我看到了!您唱的项羽太有气势了!那架势,那是真英雄!”
秦霜笑了,露出一排大白牙,声音硬朗而有穿透力,像是名贵的宝剑在一个绝世剑客手里,舞动间铮然有声。“喜欢我的项羽啊?”
陆鸿文连连点头,“啊,啊,喜欢!”
秦霜话锋一转,严肃道,“那你上后台也没找我啊,就找小白。”
陆鸿文好像没察觉秦霜不高兴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虞姬漂亮嘛……嘿嘿……”
秦霜拉下脸来,“合着你到后台是来看美人来了?”
“啊,啊,对!”
陆鸿文一脸傻样,把白琼给看笑了,“他逗你呢,你还真实诚。”
“啊?哦,是好看啊……嘿嘿……”
“行了,说说吧,”白琼打断了他自顾自的傻笑,“你要学戏,那你对京戏了解多少?”
“也就是社戏的时候听过一些,别的就……”
“别的就不知道了,是吗?”白琼看这陆鸿文的表情,大抵是这个意思。“什么都不知道,却要学戏么?”
“能行吗?”陆鸿文一脸期待。
白琼不禁皱了眉,年轻人啊,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啊。“你可知学戏不是你一拍脑袋的事,可是三年五年的苦功夫,一辈子的硬功夫。”
陆鸿文犹豫了一下,又说,“我本以为,戏么,最好也就是镇子上过年时候那样了,再好也好不出什么了。但是今天听了您二位的戏,我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竟有这么好的东西,我才知道这戏原来也分三六九等。”
“爱看可不一定爱唱啊,学戏苦着呢。”
“能让我试试吗?”
白琼叹了一口气,“年纪轻轻,去做点别的营生吧。这年头想要吃饱饭,还是不难的。”
“我……我可以白天去做工,晚上跟您学,您能让我试试吗?”
“你怕是唱不了旦角啊。”秦霜突然插话,“你这脸有棱角,再怎么扮也还是个男人。”
“啊,那我……那我能跟您学吗?”陆鸿文转向秦霜,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摇着尾巴求收留。
“你到底是不是诚心学啊,还能来回换的啊?”秦霜打趣他。
陆鸿文耷拉了脑袋,“好像说唱戏的都要嗓子好,从小练……我今年十七了,是不是学不成了?”
“十七倒没什么,”秦霜顺带斜了一眼旁边的白琼,“十七学成的也有,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