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快快地抬起眸,如初生小儿般上下瞧着我露出几分茫然。在池中我虽一丝不着却也不显局促,他拿这般眼神看我,反倒教我觉的赤裸得难堪。
「先生。」他一时答不上我僭越的话,欲寻找合适的措辞,想到甚又感难启齿,才会一声声的唤我,却又吐不出什么实质的话来。只单纯地叫唤,以为我会应他,帮他脱出这无言的局面。
可我这次撒了手,破了那丁点微不足道的架子,握他的力道也增了些。
我期待着他自个突破桎梏,说出些教我吃惊的话来。雄心不再的垂垂老翁被重勾醒的玩心,盼着有心有力的娃孩儿搞出些新名堂也好让自个乐一乐。
「想再来?」
他微微一怔,被握住的手臂微振,耳赤的像被人轻薄的良家男子,倒是我像极了四处风流糟蹋人的禽兽。
他面红曳开笑道:「想是想的,先生肯定不肯了。」
「我肯的。」我抢道,呛住他的话。
显然是不信我的,他不如寻常男子弄粗刚硬的长细眉轻蹙起,仿细细反复咀嚼我破天荒说这话的蕴意。
久久的,耳畔剩水流潺潺,他鬓边沾湿的发尖尖上的一滴同他的话轻轻落下。
「我想与先生共赴巫山云雨。」面色的潮红退的快,他说的很轻很淡,眉眼镇定极了,换我手足无措。
内里被这般直白的求爱惊的五味杂陈,我握着他腕间的手猛地松了,复杂地瞅了他满脸的不苟认真,只觉得这池子怎这般闷热。
想是我的耳根也泛起红,我轻咳破默,小心地道:「前几日做过了。」
「再来,我吃不消。」
索求的目光直白地射向我已然薄红的耳根,这当是他乐见的场面,他的眼里不知避讳的流出笑意,堵拦我的退路靠我近了些。
他触及我滚烫的耳垂,他指尖的温凉缓解我的燥热却也引起我一阵不住的颤栗。我是人,也会有抑制不住的该有的反应。
我不后退不躲闪,本能的动作落进他的眼里,他似极满意地,捏住我的耳垂揉玩。
实在是无法去懂小儿的蠢法。
虽嫌弃他的幼稚,我不得不承认,我花了大气力才强撑住自个地身子,未因情动发软跌进他怀里。
与他的距离,虽无与他缠绵那般的贴近,只隔一层薄衣的若即添得几番情味。他与我靠得近,是共赴欢宵的春喜夜中从未得的,他与我皆凝视倒影眸中湿漉的自己,一呼一吸喷吐在脸颊染些微醺的醉意。
我听见他一贯颇具风情的音。
「我钟意你,先生。」
心神恍惚间我忘了规矩,将他全全望进我的眼里,看清了我存在的他的眼底
那是如十二重山千年不融的霜雪般,情.欲旖旎与算计界限分明的,在受骗者面前丝毫不愿遮掩的不屑。
他是真清醒,我是假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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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陈姓,名甘棠。
甘棠,亦为木名。即棠梨。
1.《诗·召南·甘棠》:“蔽芾甘棠,勿翦勿伐, 召伯所茇。”
2.陆玑疏:“甘棠,今棠梨,一名杜梨。”
第46章 46.六辈子(4)
7 .
郎中来寻我的时候,我着实一骇。
十二重山内的花林小居,除去我与影子无人知晓,故当郎中满身风尘立于我面前,目含憎恨悲凉地瞪看我,我不知所谓。
只好招来梁上看戏的影子,教他日夜赶工在林外山谷百步洪流经不远处又修了座阁楼,好供人暂住。
「先生,你该晓得落子无悔。」郎中手上的黑子围困住白子,他的胜局已定。
「不悔。」我执白子自投罗网加快这场败局的来临。如所料的,我下的这盘心不在焉输的一塌糊涂。
影子来撤下棋盘,贪便宜大臂将棋子不分色通通揽进棋笥,哗哗啦啦的碰撞间黑白倒相衬的更为分明。
藏了棋,影子侍立我身侧,纵我不愿被他看着,他也不肯听,执拗的劲不知像了谁。
教过左淮王小世子后说走就走,不管人世子不舍,在我这儿我行我素惯了的臭脾气撒给旁人,没几个遭得住。
「先生,我敬您。」郎中捏起白瓷的小酒盅子,将其中香四溢的秋白露一饮而尽,似是不过瘾的,他往何处一捞,提出一大棕葫芦来,拔去那顶上的红头就往嘴里灌。
从前宁山那块山头,他寻我来给我送药,我以客礼请他品了杯茶凉,而后他不再茗茶,他钟意大口吞酒,醉红一张脸就赖着我与他赌一盘棋局。
「先生也喝些。」他又加了杯白水递给我,已然喝的耳赤面红,眼中仍清明,「再与我赌一局。」
「不赌了。」我接过酒盅,「我知道你们两玩的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