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辈子+番外(80)

这头我触景心烦意乱,影子那头却管约不住他的闲心,悄悄凑到我身侧瞟了眼我手中许久未翻的古籍黄页,挑挑眉盛情邀请我道:「荡会秋千去?」

我回过神转而盯着他好会儿,又静默好些会儿。他见我不答,吞咽口津斟酌一番又问:「要不,放会纸鸢?」他那语气似与我打商量。

「外头落雨你也闲不住?」我心里耐不住哀叹,开口埋汰他。

外头落得雨不大,似春生的草毛根根细弱绵柔,若不遮不挡站在露天外衣衫没半刻必得烂湿透。影子自小本事身强体健当是不怕丁点湿意,与他不同我本身患痼疾不得痊愈,连日又新添些不良病症身子正虚,寒气若得逞入了体我这贱价的小命可就愈加多舛。

「你明知我身子弱劳累不得,还勾得我心痒。」我正袖重弹影子的脑瓜门,当他心内不怀好意,拿我的病戳我痛处。影子自知理亏不闪不躲,硬生生挨了我一下。

身子虽孱弱不得过疲,胸腔里仍怀了一颗顽固的玩心。

「你若真是闲着,就去帮着挽兰多备些挑青包清明果子,趁早给周嬷嬷和郎中送去,莫在我这瞎闹。」我放下古籍,轻揉泛酸的眼睑,摆手教捂着额卖惨的他退离。

「实在不成,你再看看饼子的身法。」我见他死赖着不愿走,再寻个合当的由头,「这小子肯吃苦,按理该有所成,可这几日练功总不得要领。」

「我这身功夫原先也是跟先生您学的,你若有心也该指点指点那小子一二。」说到这,影子倒是来劲,「毕竟您才是大宗。」

「我不成了,」我惯不吃溜须拍马这一套虚的,抬眼瞪他,「还不快去?」

「成吧。」影子放下捂额的手努努嘴,不情不愿的朝外走。

日子过得久了,影子的眉目竟也日渐明朗。先前影子盗了我藏起的秋露白喝的酩酊,醉醺间痴道早年我身怀好本领,原韩檀那大将的兵法与他影子的武功皆师承于我,朝中但凡有些将才的武官都得喊我一声师。

如今他再提起,我倒不讶。

「你要是肯,找挽兰讨些清明团也送点给白河,我估摸着这时辰韩檀在他那儿,你多带点。」我思忖片刻,看他故意走的极慢,叫住他补上一句。

「先生,祭祖的清明团子哪有对外人当礼送来送去的道理,这可是大忌讳。」他逮到机会再跟我贫。

「他们收就给,不收就带回来,全赏给你做粮饷。」

「清明果子吃吃还成,寒食禁火,苦了我没的好吃的。」影子捂额叹气,忙退开几步,嘴上却不饶人。

「香螺丝味道倒还将就的过去。」影子自觉不受我待见,嘴里念叨埋怨,自顾自地去了。

17.

还扫陈墓飞花乱,一舞醉春阑。寸火难兴,寒食未尽,杯酒祭尊先。

「时日到了,走吧。」我递给他装点完备吃食祭品的食盒,摘了一片桃叶,插于随意绾起的青丝发髻。

他早早便素衣等在院里长廊,再见仍看着我出神,听我催促才木讷地接过食盒,学着我同样摘了一片桃叶夹在他丝锦发带间。

「待会你莫要感伤,我家清明祭祖不许落泪的。」

我也知道这算是苛求。

「好。」

微雨落花,实属惘然。

郎中先跨百步洪等守在山脚边,我则与他一前一后遥遥步行前去。郎中见我身后又多跟了一人,只淡淡瞥他一眼,悄然跟上不言随我上山阶。

徐觉同周秉回了老周家,没能跟着来。顽玩的少孩本也不该绞进百岁老年人的浑水,被我俩寻了由头支走。郎中此次来说是要还样东西给我。

他跟在我的后头,和郎中并排走着,脚下总比郎中快半步,一级级踏上山阶,不着痕迹的拿鞋底碾了脚下的白花。

引他入的,仍旧是那片花林,花落花开花开花落。不拘于山中四时变换,花生便开,花落便枯,任凭春暖夏炎秋爽冬寒,绽得自在。

人人总道,花可再开,人无再返。世人嗔痴,假意居多,时而话又说的在理。

落花成泥,芳依旧。

残人孤坟,无碑留。

可再开过的花,又怎能与曾开的同一。

行至林深处见一石碑,他提拎盒靠前,我则与郎中咫尺止步看他弯身。他指尖轻轻拂过墓碑上的一个个墨就大字面容生情呢喃:「我想你。」

想必当初,他心尖之人极爱一片百花林,遂建了座小屋久居,活则在花下醉酒吟诗乐哉,死后也随落花烂泥入土为安。

奈何一片清净教红尘水扰。

他阖眸,我听见无声叹息。

半晌又轻念,若是可以,便在侧再修一座小屋,与土下人永生永世。

「你若入轮回,切莫忘了托梦给我,待我去寻你。」他揽袖拂去碑上落瓣,开启怀中冷食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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