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合上窗,靠墙盘腿坐在地上,摆弄地上铺撒开的符纸,口干拿身边的保温杯小喝一口水凉的一颤,骇得绒毯上卷身小憩的四佩跳起跑来伸舌轻舔。
院里人脚步甸重,我察觉到宅外有人破了院前的木门。
四佩是我捡来的三花小母猫,早些总爱窝在土炕光照不及的高处等我用完饭清理剩余的饭菜。盖防蝇罩的小三花吃不到,盯剩菜桶里的渣叼走吃。
猫在屋檐下,哪能不招人。
头回见小三花就觉得这猫长的古怪,一双尖尖的黄耳,通体的雪白再带条漆黑的尾巴,浑身脏兮地趴伏在通往二层的木楼梯上弱弱地叫唤。
出门散步消食回屋上楼的我险些踩着这半大小猫的尾。楼里总统我房间一盏拉式白炽灯与我夜间偶尔出行所需用的老式手电,寻思着省电池进屋习惯摸黑上楼,好在早听梯上有什物叫唤留了心眼。
扳开扣打手电开弱光,循着音往声发源处照,早年倒也有林里的小动物误入楼里的情况。
厌人的野物少安家人居,猛凶地见火烟躲得远,较温乖的也带着蛮性,我大多引导它们寻到门窗逃出入林。
极少的蠢笨或执拗,困死在房里后被我葬在屋后。
小三花挡在第六级阶梯,它碰着光猛颤是要撑腿蹦逃的却软软地瘫在开裂半朽的木板。
我判断是只在外流浪的猫崽子,应是原本山民饲养的田园猫的后代。见它无害,我松气轻提起它上楼进房。
开灯后清楚地瞧见它嘴角溢出血丝,小肚鼓胀硬邦的不像样,可能是意外误吃从前撒在房外砖角缝里未知药效的过期老鼠药。
往它嘴里灌了水,小三花吐出堆脏物,肚子憋软下去,精神气也恢复了些。吃毒的时间应该不长,勉强算救了回来。
小三花痊愈后不怕生人很黏我,我给小三花取名四佩,没多的寓意只觉顺口,从此宅子多一猫陪我。
半会儿咚咚撞门声响,四佩懂事地绕过地面的纸符爬上我的腿钻进我的怀里,双透着青绿的圆瞳看着我柔柔地叫。
我哀气,放下四佩重新站起,捡起撒乱的鬼画样的纸符,逐张理好成打捏在手里。
僵持过久而酸痛发麻的双腿在我的揉捏与活动下发出细微的涩阻摩擦,四佩温顺地蹭我盖住脚背的裤腿。
何处远远传来龙息震雷般响彻的轰鸣,楼下一层外猛烈地撞击声顿消,我转身看木桌上已用多年的金属钢笔正竖直摇动,笔头走在黄纸面上出水勾画着。
而我的右手腕悄然缠绕几丝散着恶怨的殷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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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言解释:
①瞎眼人:盲人;
②拖大肚:怀孕;
③白鹤大帝:道教神,据悉是中国最早的海神之一,于东南沿海一带香火旺盛;
④老爷殿:供奉神、佛的专属建筑;
⑤雷令百关:民间画于纸上的道教神,类似门神(?);
⑥早界:上午;
⑦五坑人:中年妇女;
⑧后生人:对年轻男子的称呼;
⑨龙息:闪电;
第55章 55.七辈子(3)
7.
挂历上的日期表明我早应该为接下来小半年的生计在三天前下山接事做,让我的存折里多几行实用的数字好养活只知吃喝玩乐的我。但意外总是会在一些并无预料的情况下来临。
四佩可能是晚上趁我睡着从二楼的破洞钉木窗溜了出去,在后屋的斜土坡刨挖被我掩埋的动物尸体吞吃掉,等我第二天一早醒来迷糊地揉眼下床却没四佩温软的绒毛摩挲我赤着的脚。
冰冷的木板使我清醒,我摸索到床头木柜上的眼镜戴好,朝四佩的绒毯看,又往四周都张望一圈,果然不见四佩的影子。
山里晨湿寒,我起身套身毛衣棉裤和棉拖,唤四佩的名找遍屋内无果,转头向屋外找,在屋后发现被它刨开的几个土坑,一堆残碎的骨头、毛羽和一只进气少出气多两只前爪沾满红土的三花猫。
而用钉连虚掩着破门的几块木板的确碎裂地躺在烂泥里头,屋外的铜铁锁环稍稍内曲。我猜许是林里的哪只未见过人的大兽闯家。
自然这只是我以常理所做的猜测,若是想的偏差些,我身上的物件招脏东西上门也未必说不得。
四佩确实是只蠢笨的贪嘴猫,可这小猫有些地方不大对劲,我也不晓得何处不对劲。
花了点心思让四佩把腐烂的动物尸体吐出来再修养一阵子,四佩又是一只调皮的小捣蛋了。
也许是我昨夜莫名手腕染缠几条怨怪极重的红丝,头脑昏沉躯身寒凉,昨晚夜里或是昏死过去没能察觉四佩的动静。
浑身酸疼的不行,偏今日撕旧日纸看是下山的日子。约莫再过几日找我商议红白事操持的人将一茬接一茬,算是大赚的良机,奈何我实在身子耐不住山路颠簸遥长,下山的日子往后延拖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