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光听他的意思竟是要自己走,对这一刻虽憧憬过无数次,却实在没想到这样突然,不禁心生感慨。回顾这近一年来的练武经历,对他说道:“你对我有传功之恩,当行尊师之礼。”便对着他磕下头去。
何重绿却当即皱眉:“谁要做你师父?”
说罢竟也跪倒在地,也向她磕了个头。垂光和尚琼骇然相顾,何重绿起身道:“磕回给你,算是平手。”看着两人四只眼睛瞪得甚大,又不耐烦道,“收徒弟做什么?收徒是全天下最麻烦的事。劳心费力,都要短命。我何重绿从不收徒,以后也绝无可能。再啰嗦此事,我便将你一剑杀了。”
垂光看他言辞坚决,便也作罢,欣然道:“等到白鹿掌门忌日,倘若你还祭他,便替我道一句谢罢。”
第32章
何重绿哑然片刻,便即离去。
三人各自拾掇,很快离了凌云山。本来说好到了市镇便分头而行,然而不知因为人多还是饮食不当,何重绿竟然发起烧来,请郎中看过也没看出什么,住在客栈对着二人要这要那,这不行那不好,既不准抓药又不准两人离开,比发疯时还要难伺候。
尚琼被垂光偷偷打发去抓药,心中盘算:带的盘缠近一年来陆续花用,又给陈昏一笔,已经所余不多。前头还有很长的路,如果有什么便宜有效的法子能把何重绿治好,就最好了。
药铺门口许多人在聊天,貔貅听了两句,便逐渐产生了兴趣。
外出一趟回来,尚琼便屡次欲言又止。何重绿说:“有话就说,盯着我做什么?”
尚琼便说:“你从前跟我说过三句话,我尝试了头两句,发现一点儿都不对;可我这一年来又觉得你说话蛮有道理,还是想试试第三句。”
他内心重复着那句话:“他要什么,你便给他什么。”自认把他需要的东西带了来。
何重绿早把这些忘在九霄云外,不耐烦道:“什么三句两句的?”
尚琼说:“你无故发热,好心大妈教我一个本地偏方,说对你这样的极有效。”
垂光端着一盆热水进门来问:“什么偏方?”
尚琼说:“都说是‘发热好办,两头堵蒜’。”随即取出一头生蒜。
“什么叫两头堵蒜?”垂光从没听过,只觉好奇。
“就是用这头蒜堵住病气,六个时辰便好。”尚琼认真转述,“把这蒜的蒜瓣剥出来,一半含在嘴里,堵住上头,另一半堵住下……”不等说完,一个枕头“噗”地将他砸出两尺远。
何重绿丢了枕头,拍床高喊:“滚出去!!!”
垂光领悟了尚琼的意思,笑得几乎气绝,终于直起腰来拉着他说:“蒜不行,还是给他抓点药罢……”一边又忍不住笑,跌跌撞撞走了。
进了药铺,小伙计忙得很,垂光掏出一把果子干来磕,却稀里糊涂便轮到了她。她忙着叫尚琼拿药方,手中一片果干落了下来,滚在柜台上。小伙计拾起来看了看刚要说话,见尚琼掏出一张方子,这才改口问:“你们不是来卖药的?”
尚琼说:“我们要抓药的。”
小伙计便把那片果干递回给垂光,恋恋不舍叹道:“这最是养心补气的,我们有几个秘方都用得到。凌云山里有,只是太难找,许久没人来卖了。”
垂光一呆,这果干又香又脆,本是尚琼晒了给她做零嘴吃的,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在山里只当瓜子来磕,没想到还能卖,当下大喜问道:“这能入药?怎么收?”
小伙计包着药说:“看成色,每钱多少文不等。你要还有,我叫掌柜来瞧。”
尚琼和垂光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还有。”
垂光身上还带着一小包,当即抓了出来,药铺掌柜大喜,细细分辨过了秤。尚琼自然都是跑进无人的深山找来的,原本只为垂光爱吃,便拣着大的好的来晒,叫她随时都能吃到;哪里料到平日吃着玩的东西在这里竟成了宝贝?
两人卖掉了一小包药材,哗啦啦换成许多银钱,一进一出,荷包立鼓,仿佛做梦一般。
尚琼怕垂光没得吃不高兴,安慰道:“这些卖了不打紧,我包袱里还有。”
“我可舍不得吃了!”垂光忙道,“那些也都卖掉换钱,咱们留着用。这样算来我也吃了不少银子,万万想不到你拿来的零嘴竟是这样贵重的东西!”
尚琼说:“我只是闻着这个格外香。”
垂光噗嗤一笑,拍拍他肩膀:“貔貅闻着香的,一定钱味更足。”
两人正说话,忽然听见背后茶棚有人问:“老伯,最近见没见过一个眼盲女子,身边跟着一个高个儿?”
垂光心中一动,一扯尚琼,两人便避进身旁店铺,看着一个人比比划划打听着去了。垂光看那人衣着不差,应当也有些来头,皱眉不语。尚琼便问:“眼盲女子,高个儿,说的莫非是咱们?会不会是灵虚楼仍要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