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望见什么恶人?”有人不屑道,“就为这个?我看你一定是来找这里河尾帮会的不痛快,上回你们结过梁子。谁知道你说的恶人是真是假?”
也是道人便道:“也是。”
“放屁!”冯几度说,“那恶人胆大包天,竟然大摇大摆从此路过,若有心作恶,可大为不美——只可惜谁叫他被我瞧见,老冯此生唯独爱管闲事,偏不叫他遂了心愿。”
妙生便问:“天下恶人无数,冯施主说的又是哪一个?”
冯几度说:“我瞧着是何一玄。”
众人听到这里,才惊讶道:“竟是他?他来这里做什么?”就此议论起来,有人便朝下打望。
冯几度闲事不白管,终于不再被人质疑,笑容满面。
尚琼看万垂光默不作声,又看身旁立着一条大汉,手握一柄铜锤,也像江湖人士,便靠近些问:“大叔,这是什么热闹?”
那汉子转脸来只看见一双求知若渴的年轻眼睛,忙回答道:“你没听说过?可赶上好的了!那何一玄是凌云山的弃徒,传闻他身负双剑杀人如麻,暴戾得很,这一两年甚少露面。若在这里碰上,也是难得——说不定竟被大伙儿一举拿住。你仔细看着,千万别走哇!”
尚琼尚未应声,万垂光却赔笑道:“有道理,有道理。”说毕却拉起尚琼转身就走。
尚琼恋恋不舍回头张望,不解道:“不看了?”
“贪图热闹,当心出事。”万垂光说,“咱们要去的地方还远,这里人又杂,万一真有打斗,可不比昨日招亲……”
“有打斗不是正好?”尚琼说,“你喜欢练武,多瞧瞧他们打架,也是好的。”
万垂光眼睛望着人群,面孔上同样恋恋不舍的神情还未隐去,口中却道:“我怕事发突然,有什么意外,我顾不及你。”
尚琼才是当真意外,笑道:“怕什么?多等一刻他们便看不见我,我跟着你就是。”
垂光却摇头道:“不妥,咱们还是先避开。”又把声音压得极低,“他们提到那何一玄,你听见了?”
尚琼说:“是那恶人?”
垂光点头道:“我在青阳派,你也是知道的。青阳派和忘忧门、芙蓉洞、灵虚楼三大门派,都以手上功夫见长,在江湖上合称‘四大拳门’,彼此也是有渊源、有来往的。我在师门听说过,灵虚楼前任掌门功夫很好却死于非命,便是那何一玄下的手。”
尚琼吃惊道:“想必这恶人厉害得紧?咱们还是走罢。”
两人边说边离了会江阁,刚走出不远,忽然有人追跑喧闹,声响便朝这边传来。尚琼一见许多人又吵又嚷直奔自己所在,顿时叹道:“这就来了!跑不跑?”
正逢大路转弯,垂光拉起他疾走,左右一看,街边孤零零停着一辆大车,既未套马,也无车夫。垂光当机立断道:“先上去躲一躲!”说罢扯着貔貅朝那车中一跃,躲进了车厢。
厢内黑乎乎地,刚踏入一步,便听有人抖抖索索问道:“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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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光提到的词,是宋朝苏轼的《行香子·述怀》。
第15章
她定睛一看,原来里头已经躲着个人,缩在车厢一角。日光从车窗透入,照见他眼神中全是戒备。垂光正要相问,却听他又问:“你是这车的主人么?”
垂光刚吐出一个“不”字,他已发出第三问:“你们也是来打架的?”
“哪里的事!”垂光忙道,“我怕他们打起来,上来躲一躲。”
那人松了口气,却又问:“那……是不必丢我下去的罢?”
垂光这时已经看清了他的长相,三十来岁年纪,书生模样,一件青褂两缕长须,不时瞥着窗外;眼神虽然清澈,神色却显然十分担忧。她离得远远地坐了,尽量和善地冲他一笑:“自然不必,和先生同进一车,也是运气。”
说话之间,有人高声长啸,已从长街这头奔到另一头,又沿街返来,转眼跑了一大圈。
两人坐在不同位置,一同瞧着外头。顷刻已有不少人奔到近前,只听冯几度说:“你只管跑什么?把我们引来这里,何一玄呢?”
一人应道:“这话不对,我自行追逐,并未引你,是你自己跟过来的,反倒问我?”
原来正是也是道人那位徒弟“也不是”。也是道人听了他的话,也便点头,冯几度又嚷道:“你师父见了你在街上高叫狂奔,自然以为有动静,才跟着你来。”
也不是答道:“这更没道理。我狂奔便是见了恶人么?又不是打起来,我师父何必寻我?再说即便他寻我,又关你何事,你们非要跟着来?”
冯几度被他噎得吹胡子瞪眼睛,袍袖一扬便朝他下巴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