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他一个人,屋里更安静,不再开那盏大灯,只开个台灯,像是真空环境,什么都传不过来。窝在巢穴里面,找那么一丁点的安全感。
实话实说,他妈妈活着的时候,心里出现过阴暗的想法,为什么自己没有早早死去,和她生活在一起太累。因为块钱,和别人争个你死我活。衣服永远大一码,鞋子大两码,班级里面的活动一推再推,永远是借口和下次,那些活动既耗费时间,对学习并没有好处,和学习差的人交往自然也是没有好处。下课直接回家,她说在什么年龄干什么事情,这个阶段学习为重。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不要惹事,范围很广,不要和别人起争执,该忍的时候要忍让,看一时的得失没有用,是莽夫。要看长久的利益关系,谁走到最后,才是赢家。说只有他们娘俩,过好自己的生活,逞口舌之快没有意义。别理那些混账,他们自然就悻悻的走远。
最后总结陈词,“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妈妈只有你了,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活下去。”
所以他从来没有过反抗,只是忍让。小时候怎么可能会没有任何言语和动作上的倒刺,他只能默默受着。有一次因为没有把铅笔借给别人而惴惴不安,害怕那个小孩回家告状,害怕老师要找家长,害怕没人站在自己这一边,在脑海中上演几出大戏,惊出一身冷汗。幸好没有,当天下午近乎谄媚的把铅笔递给那个他讨厌的男孩,说上一句早上我没听清你要借什么,别往心里去。
说这些的时候,他总在想,好恶心,市侩的味道恶心,他更恶心。
性格里的忍让和妥协不是天生的,是环境的挤压与打磨。是无数次听到退一步海阔天空,和他们那样的人混为一谈才是最大的失败。渐渐的表面自视清高,实际上只是软弱。思量过多,从没有任何举措。
面对母亲的去世,学生的试探性求助,封闭自己,视而不见,只做力所能及的事,然后给出当年的那句,“你别招惹他们,提升成绩,一切都能解决,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有时候会跟着一句,被狗咬了不能咬回去。猛灌鸡汤,假模假样的安抚学生,实际上全是漠视,体系的漏洞太大,他一个人如何螳臂当车,对抗洪流,他从始至终没有这个能力,当年救不了自己,现在超度不了旁人。
世界循环往复,既成规律不会随着斗转星移而发生哪怕一丁一点的变换,弱肉强食,有些人注定只能撑着被践踏的人格,无亮点的活着。
角色的前后期反差很大,像是突然转变,也是有迹可循,对演员的要求会跟着提高,他必须足够细腻。悬疑小说的细节一样,不多不少,刚好能按照逻辑推导出结果。
他们拍摄到当年那几个女生在教师节回来找他,为首的那个女孩初中毕业就不再继续往下读。成绩不好,家里没大钱没势力,开个早点摊子,父母说考不上没关系,考上又能怎么样,反正我有们这个小摊,你这辈子饿不死。学成又能怎么样,人不都是一样虚伪,大学生吃我们的早点,高中生也吃我们的早点,谁比谁高贵。而且他们当时不催促她继续往下读书的还有一个原因,如果学习这件事成为负担,那些自认为高高在上的人实际上素质一般,那学习就真没意思了。望女成凤?没这必要,有口饭吃,有个窝住比什么都强。
在教师节这一天会回来很多学生,看望老师,分享新年级的困惑。她们几个女生,甚至没去看望当初的班主任,找好时间,在其他老师上课的时候进到办公室里面。
看到她们更多的是吃惊,即使相处三年,还没忘记彼此的名字,给过一次不成熟的建议,她们和他并无太多牵连。惊喜很少,更多是困惑,思考目的,思考应付她们得到方式。
有一个人盯梢,张燕干脆开门见山,“老师,我们想说的不是从前那件事,但也差不多,这是最后一次,您加入还是不加入?”
这个年纪有摩擦、争斗,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们初二的时候来找过他一次,当时说的是,老师,能想办法调换一个座位吗?
江涵当时坐在胡佟琛旁边,他们俩学习都不错,班主任给他们排在一起是为了让他们互相监督,方便讨论题目,希望形成良性循环。所以从没有人怀疑过他们,品行和成绩挂钩,胡佟琛一定是老师最喜欢的学生,没有之一。
找班主任换位置显得不合理,他会问东问西,抱着求救的想法找上赵家航。嘴上说着那么多无关的话语,但还是找了个理由把他们的位置调开。是用江涵一次语文考试的故意失误换来的,换到刘亭婷身边。理由冠冕堂皇,“刘亭婷语文成绩始终稳定,江涵和她坐在一起能学会稳定心态,对班级整体好,对她们个人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