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想那少女神色无变,“按你的法子来习剑道,便可修得双剑么?”
玄风道人笑道:“那可未必,少有人如我这般可道头会尾的,能成双剑,还需看悟性。”
白衫少女道:“那不如我做你师父罢。修你的道,方只炼得双剑,着实丢人得紧。”
话音方落,她便手腕一抖,手中的皮棉纸伞忽而灵光大盛,光芒正似斗牛,刹那间如铺开一条沉浮星河。待明光稍敛,玄风道人一瞧,登时变了脸色。
五柄神剑正悬于少女身后,她撑着伞骨,背负瑞气祥光,犹如仙子。
“五……五柄剑?”玄风道人口齿不清,“你真……真有五柄剑?”
他上下左右、横七竖八地数了一通,五柄一柄不落。于是他心头如有山崩地裂,脸上显出一副呆怔神色,如一只冬眠初醒的地爬子鼠。
“是啊,于剑道,我不过初窥门径。”少女道,“可比之于你,又如何?”
玄风道人望望她,又看看自己,方才那昂昂自若之态已然消弭殆尽,他讪笑道:
“自……自然是不及宗师您了……”
玄风道人败退的消息像一阵风,刮遍了豫州世家。
湖似皎镜,花绵如织,世家长老聚于云水阆苑中,老者们面露焦色,交头接耳,论议纷纷。
“想不到,连襟神洞廓的玄风道人皆会败于那女娃子手下……”
“既然如此,还有甚么法子可镇那小妖女?”
有人道:“她不过一介女流,有言道,女子重情。她虽得炼五柄仙剑,却仍是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儿。用‘情’去敌她罢,咱们总能寻到她的纰漏所在。”
“那众长老有何高见?”
沉默笼罩了阆苑。一戴幞头的老者沉吟道:“那妖女行事诡谲,兴许要人去,还与她说不通话。那妖又如何?老汉听闻南阳阴家饲有一神鸟,可通人性,极易教人哀怜。阴家上下凡见过那神鸟的,皆觉其玲珑可爱,着实讨人喜欢,不如让其去接近那女郎,说不准可寻见她疏忽之处。”
阴氏长老点头,“此法尚可,不日老拙便将那神鸟送来,供诸位差遣。”
那神鸟果真被送来了云水阆苑,用一只长方嵌石笼关着。众世家长老看那神鸟,却颇感失望,那是只乌漆墨黑的乌鸦,胖墩墩、圆滚滚,唯一的异处便是羽下藏着的三只小爪儿。
阴氏长老微笑着介绍道:“这是赤日之精,三足金乌。曾被羿箭所射,落入凡间,所幸阴氏将其拾回了府中,好生照养。”
众长老对那乌鸦左瞧右看,皆看不出有甚么过人之处,有人道:“这乌鸦黑得和煤球似的,真能讨女子欢心么?”
“自是能的。”阴氏长老道,“别瞧它其貌不扬,实则口舌伶俐得紧。”
他拍拍鸟笼,那三足乌竟开始谄媚地唱起曲子戏来,抑扬顿挫,婉转动听,只听它唱《跃鲤记》里的一折:“这口恶气实难忍,不报此仇不甘心——”
后来又叫起口彩来,“河山同寿!松柏长青!各位爷爷们若肯予小的一点吃食,那往后便是会福泰安康……”见着了老妇,便也甜蜜地叫,“沉鱼落鸦,闭月羞花!”
那乌鸦一边叫,一边挪着三只小爪,给众长老们勤恳地磕头。老者们见了此物,满心欢喜,道:“这煤球虽生得不中看,话倒中听。”
于是,三足乌被抛落在了天坛山下。
为让那自称天穿道长的少女更生怜意,这乌鸦被饿得瘦骨嶙峋,三只小脚被用细绳捆着。三足乌饿得呱呱乱叫,叫声果真引来了少女。女孩只着单衣,墨发如瀑,睡眼惺忪,手中拎一只水桶。
“仙子,救命,救命!”三足乌见了她,奴颜媚骨地大叫。
少女蹙着眉转向它,问,“你是甚么东西?”
三足乌道:“小的是日中踆乌,不慎跌落入凡尘来,饿了三天三夜,已不成鸟形啦,求仙子垂怜,予小的一点食水可否?”
它说这话时,扑眨着翠绿的双眼,颈子缩在绒毛里,楚楚可怜。
少女点头,“好。”
埋伏在山径红檵花丛里的方士们大喜,少女有所不知,那鸟儿喙里藏有毒针,待她将水舀来,水瓢递到其嘴下的一刻,三足乌会奋起而击。
可少女却径直走过来,拎起了三足乌的爪子,又转身往山林中行去。
过了半个时辰,方士们埋伏得心焦,无为观前保不准有符箓,若贸然闯进,兴许会被那少女发觉。有人问:“那黑鸟儿得手了么?”
“不……不知。”
方士们在身上胡乱翻摸,总算掏得一枚千里镜出来。有道士攀到树梢,把着镜筒往远处一望,当即大骇:
“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