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是去哪儿了呢?
丁符记起来昨日在丁曦房门外,自己同他提起有关记忆之事时,最后问他的那句是不是。
当时游泽垂眸立在那里良久,算是默认。
初时回想起来,丁符觉得甚是奇怪——不过是问了他一桩不大重要的陈年旧事,答了便答了,怎么今日偏就不见了人影?
可现在他再一细想,却发觉这当中大有蹊跷。
——似乎就是在那次平邺山遇妖之后,姐姐就开始昏迷,醒来之后便已然记忆受损。如此来看,显然是经历了不小的事。
不仅如此,还有另一事——姐姐原本在混沌之地待得好好的,怎生被发现的时候就已然到了西境边界?
这般想来,这些所谓的“陈年旧事”桩桩件件看起来都扑朔迷离,而巧的是,当年知道真相的几人,大多都难以道出真相——暂不提还能不能找到目睹当年的旁人,单就他凌云阁的几人来看。潇湘师娘已然去世,秦师叔先是疯了而后又不见踪影,自己更不用提,因为彼时还未清醒所以什么都不知道,而当年经历了全部的姐姐,时至今日也已然丢了全部的记忆。
如此来看,真正知道此事的,似乎只剩下游泽。
但游泽……游泽他到底是谁?
哪怕他们已然相处多日,自己似乎依然对他知之甚少。
先就身世而言,他原本该是游青涯的首徒,却为何在初见时被游夫人嫌恶成那样,甚至是不顾礼节的直接叫他“滚”?而再看他自己那时的反应,却并不因此而感到受辱,反而自称自己是“罪人”。
可……到底是什么样的罪,会让一个人的师父对自己的首徒痛恨至此,以至于下了从君令那样的恶咒?
他回想起前几日过截神道时,游泽的恶咒就曾发作过一次,他至今仍然忘不了,游泽那时在半空中回首露出的那个满是煞气的笑容,简直与平时温和易亲近的样子判若两人,显然是已经中咒不浅。
还有那次月夜的榕树之下……
他那时在玉佩之中醒来,恰巧望见游泽看向姐姐时的神色,虽然看不懂他当时眼底的复杂情绪,但隐约能感受到里面被压抑的浓郁戾气,以及眼中一闪而过的猩红。
那样温柔的一个人,却在那一刻变得如同修魔一般,硬生生吓得自己不敢出声。
虽然几次都被游泽克制下去,但若是某天,他无法克制了怎么办?
从君令……当真如那猫妖梦幽所说的,能把人变成一个杀人傀儡么?
说起那猫妖梦幽,丁符又想到,彼时他和姐姐就是被她引到竹屋前遇见游泽的,那时游泽虽然被关在竹屋中,但显然是已经知道了秦师叔的下落,但为何当时不直说,反倒要先把他们引到六道客栈芙蓉阁再说呢?是当时受到了什么限制么?
那竹屋前的双重禁制,真的只是为了防外人进入么?难道不是……与那锁魂链一样,是为了锁住游泽么?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修为莫测,来历成谜,明明是个肯为了自己的生母而只身登上雪山求医的至善之人,却被游青涯如此对待,而他自甘认罪,不怨不恨,仍是待人温和有礼,甚至一次次为了他和姐姐而不顾自己身上的禁制,以至于一次次身受重伤。
而哪怕是如此叫人猜不透,偏偏自己还对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这熟悉感又到底是从何而来?
丁符越想越觉得头疼,且那疼一阵比一阵强烈,还伴随着几分眩晕感,使得他愈显焦躁。
最后他没等到游泽回来,实在是觉得撑不下去,只能闭上眼,先任由自己就着丁曦的床沿小憩一会儿。
似乎是被这些杂乱无章的琐事弄得有些累了,只在片刻后,他就这样闭着眼陷入了熟睡之中。他睡得极沉,以至于没有注意到,一个头戴兜帽的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身后。
那人盯着丁符的背影犹豫片刻,末了终于伸出手,竟直接把他的魂魄收入了自己的袖中!
魂魄化作一道流光,在那人的袖中闪烁片刻,又很快地湮灭下去。旋即那人略一抬头,朝着床榻上望去,露出了一双漆黑无瞳的眸子。
——赫然是那日碰到的截神道傀儡。
傀儡盯了床榻上昏睡着的丁曦片刻,忽然动了动双唇,用低哑的声音轻轻开口,道:“对不起。”
随后她后退几步,接着转身消失在了客房的窗外。
床榻之上的丁曦对此浑然不觉,她双眼紧闭地蹙着眉,陷入了又一场的乱梦里。
但这次的梦很奇怪,并不是同之前那般显得极为真实的回忆片段,而更像是一场真正的乱梦。
她梦见自己跪坐在一处冰面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