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次,那位给他们送饭的那位弟子恰巧因为有事外出了,到了深夜,小丁符实在饿得受不了,于是只能跑过去在丁曦怀里小声地哭。她没办法,只能抹黑翻出后院,带着他去厨房给他找吃的。但期间因为光线昏暗,她一不小心打翻了她母亲的药坛子。
后来,她父亲知道了,发了很大的脾气,他亲自动手打了她七十戒鞭,最后不管丁符如何哭闹求饶,硬生生把她留在冰天雪地之下的后山思过崖上,敕令她没跪足一天一夜便不准起来。
她穿着一身薄薄的单衣,带着满身伤痕跪在鹅毛大雪里,独自从黎明初晓一直跪到夜里三更。
她又疼又冷,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有个人拎着灯笼,踏着雪朝她走了过来。
月夜之下,那人穿着一身淡青色的长裙,清冷好看的面容掩映在昏暗的月光里,她停在丁曦身前,微微倾身,木簪挽起的长发散乱地垂落下来,接着她伸出手,将冻僵的丁曦抱了起来。
从冰冷的雪地乍然到了一处温热的怀抱里,小小的丁曦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接着她回过神来,吃力地睁开因为高烧而看不清的双眸,看了潇湘子一眼。
她苍白的唇动了动,用虚弱的声音问:“您是谁?”
潇湘子垂眸看了她一眼,那双有些淡漠的眼睛突然很轻地笑了笑,玩笑般地回答道:“我是来救你的——大夫。”
——我是来救你的。
丁曦朦朦胧胧听到这么一句,便在她怀里陷入了昏迷。
后来第二日,她母亲奇迹般地从昏迷之中醒来,她父亲也终于一展笑颜,高兴之余又说要为救她母亲的恩人办一场宴席,她才知道那夜救下她、又替她治好鞭伤的年轻姐姐叫潇湘子。
第二日她在宴席间,趁着无人注意时小心翼翼地看向那位传闻中的医神,彼时潇湘子正在与旁人推杯换盏,在她看过去不久,便似有所感地回过头,冲着她很浅地笑了笑。
丁曦愣了愣,随即就看到潇湘子同她父亲说了句什么,接着便朝她走了过来。
她僵滞地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潇湘子牵起自己的手,对着满席的宾客道:
“诸位贵客,打扰了,在下有事宣告,还诸位请安息片刻。”
她冷玉般的声音落在大殿里,原本喧闹的宾客闻言,纷纷停下来看向她,听得她道,
“在下潇湘子,今日想请各位做个见证——自此刻起,凌云阁掌门之女丁曦,便是我座下唯一的门徒,我潇湘子亦是她唯一的师尊,从此我师徒二人宠辱与共,若有人苛待她,我必不轻饶。”
郑重的话音落下,丁曦懵懂地抬头,后来她回过神来,看着眼前正望着她的潇湘子,又在满堂的“恭喜”声里,跪下去,朝着那人开口喊了声“师父”。
而后这二字,从最初的滞涩陌生难以启唇,到后来的习以为常脱口而出,她被那人一路牵着长大长高,学医术、练剑术,再也没有受过一次罚。
直到后来的那一日——
那是噩梦般的一日。
那一年,人、妖两族爆发战乱,潇湘子与秦兹亲自外出行医,她的父亲也带着一应长老下山杀妖,而她的母亲恰在那时突然病发,危急时刻,只能让她已学了几年医术的她来诊治,但不知怎么的,她母亲的病却越发重了些,甚至又一次陷入了昏迷。
她急得不知所措,整个人都莫名陷入了一种焦躁暴戾的状态里。一次在给她母亲熬药的时候,突然觉得头痛难当,手里的扇子也啪地一声落到了地上,正要去拾起来的时候,突然有弟子冲进来,一边跑一边高喊“夫人不行了”。
那弟子火急火燎,冲进来的时候不小心踢翻了一旁的药坛,丁曦怒极攻心,竟反手抽出了浮游剑,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那弟子已经被她一剑捅死了。
她睁着通红的双眼,又惊又怒,然而体内却像是有火在烧,带着骇人的戾气,一次又一次冲撞着她的神志,叫她怎么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而后她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之后她彻底醒来,早已酿成滔天大错。
她在暴戾之下那剑杀死了所有的弟子,整个凌云阁的活口被尽数血洗,又一把火烧死了她的亲生母亲,丁符为了拦下她,被火烧成了一具骸骨。
——那是她此生逃不掉的噩梦。
她看着她的父亲带着一身伤匆匆赶回来,看见的却是滔天大火,地上残喘着的人哭诉着告诉他,他亲生的女儿成了一个疯子,杀死了他的妻子、儿子,把他的门派杀成了人间地狱。
他几乎在是一瞬间陷入了疯狂。
歇斯底里的怒吼也发泄不了他滔天的恨意,他抽出长剑,毫不犹豫地一剑刺向刚刚清醒过来的丁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