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自家小太子和戕族司命的幼弟打起来了么,不就是两人打着打着把曦月宫给拆了么?
区区一座宫殿而已,拆了再筑便罢,但他打断了姐姐与上神的缱绻,才是大罪过啊啊啊!
然而话音落下许久,他正闭眼忐忑,却是未曾等到任何回应。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再次瞄向帷帐之后。却见原本正仰面引颈的曦不知何时已然低下了头,正将脸埋在上神怀里,而上神正小心翼翼地以掌心拢在她的后背之上,一下一下地轻拍着。
似是被附耳说了句什么,曦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却仍是不肯抬眸,如受了惊的猫儿一般,埋着脑袋不肯离开自己的主人。
上神叹了一声,又轻声说了句什么,这才将视线转向了丁符这侧。
对视的刹那,丁符被心虚所驱使,猛地眨了下眸子。
他下意思地想要收回视线,抬步就要往后退,却在这时望见上神自不远处同他招了招手,似是示意他过去。
顿了顿,他犹豫须臾,终是认命地往前走去。
“上、上神。”他躬身一礼,停在帷帐三步外,没再靠近,一双腿紧紧绷着,显得格外拘谨。
“阿符不必多礼。”泽尤点了点头,示意他直身,用稍哑的嗓音温声道,“方才有何急事?还请直言。”
“呃。”
丁符挠了挠头,被这一句再轻柔不过的询问惹得几乎语塞,目光慌张地四处乱跑,一点也没意识到眼前人的那双桃花眼此刻正泛着些微森然的猩红。
“其、其实也没什么急事,哈、哈哈……”他结巴着,干干地笑了几声。
等那干笑声因为尴尬而越来越弱,上神看他须臾,末了抬手扶了扶额,似是格外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叹了口气。
那双总是温柔笑着的桃花眼中,生平第一次,罕见地露出了一点难以察觉的恼怒和无可奈何。
下一瞬待他张了张口还要再说些什么,丁符却像是被什么给吓到了一般,赫然往后退了一步。
“啊对了!”他有些浮夸地一拍脑门,恍然道,“我忽而记起,我还有些急事,就先告辞了!”
接着不等对方回答,他极快地转过身去,拔腿就要往外跑。
然而就在他抬步的一霎,忽而有一道再熟悉不过、却又久违了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朝他冷然开口道:“站住。”
丁符猛地一僵。
须臾,他讪讪地回首望去,却见一直低着头的曦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抬起头,朝着自己直直地望了过来。
那双清妍如冷月的眸子与他对视,双眉微蹙,皎白的面庞之上,唇色透出浅淡的粉色光泽,瞧上去如水痕浅淡的墨画。于是那唇侧渗出的绯红血迹,也就格外刺目。
一时间无数念头自丁符心底飞闪,莫非是方才因为被自己吓到,叫上神不小心咬破了姐姐的唇?
难怪一向好脾气的姐夫会叹气,也难怪姐姐她……
完了,姐姐一定很生气!
思及此,他又一次开始后退,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那富有神剑之名的浮游剑自曦背后显出身形,带着翡绿刀鞘的剑锋悠然一转,径直地朝着自己飞了过来。
“救命……”丁符勃然色变,拔腿就跑,“救、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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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丁符的身形消失在那侧,曦收回视线,那双紧蹙着的眉才微微松开。
她抿了抿唇,正要抬手召回浮游,却被一双手打断了动作。
上神抵着指尖,轻轻地拂过她的唇角,极为温柔地抹去了那道血迹。
“阿曦。”他低声道,“还疼么?”
曦回过神,将视线从门那侧转回到他眼中,在关切而专注的目光中缓缓摇了摇头,小声答:“不疼。”
顿了顿,她又问,“哥哥呢?疼不疼?”
抚开她鬓角的碎发,上神收回手,摇着头无声地笑了笑。
眼见她似是松了口气般眨了眨眼,那双桃花眼温柔地望着她,猩红眼底流转的都是轻浅的笑意,半点不见冰冷或戾气。
片刻后他再次伸手,揉了揉她泛着红的耳尖,似是想安慰着再说句什么,却在手腕处蹭到了一层薄而凉的水珠。
上神倏地一顿。
——是冷汗?还是方才濡湿而下的泪?
他的小狐狸,到底……还是被那噩梦给吓到了么。
那,是该想些法子,慢慢地哄一哄了。
思及此,上神微微蹙眉,又在下一瞬,低下头,有些心疼地捧起她的脸颊,与她额头相抵。
“阿曦。”他道,“我带你去散散心,好不好?”
“好。”曦在温柔的语气里弯起眼,点了点头,“我们去哪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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