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黎面色狰狞,正要闭眼赴死,然而谁也未曾想到,就在下一瞬,她的胸口整个被洞穿!
一只素白纤细的手从她心口而过,径直贯穿了她的整个胸膛。
巨大的痛意灭顶而至,梦黎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抬起眸,感觉耳侧所有的声音尽数消失,眼前的时间骤然被延缓放慢,胸腔里的热意一点一点渗了出来。
“为……什……么……”
“为什么?”帝君笑起来,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极有趣之事。
“你问孤为什么?”他看着梦黎那张满是难以置信的脸,兀自眯起眼,用森寒的声音一字一顿地道,“方才你贸然出手,掐着阿曦脖子,用她来威胁孤的时候,怎么不问——为什么?”
“真可笑。”他逼视她的眼睛,“难道你是觉得,伤了她之后,孤还会大发慈悲地,让你苟活下去?”
见她面露愕然,帝君勾起唇:“还有。”
他顿了顿,“探灵术可探六界山河,亦可寻万物生息。因此,你凭什么觉得,没了你,孤就不能找到你族人,而后一个一个地,杀光他们呢?”
“莫非你当真以为,孤要靠着这些废物,才能屠遍九洲,杀上天界么?”
最后一字落下,梦黎满面惊惧,骤然挣扎起来,然而可惜的是,她力气已然耗尽,就连最后的几分意识也即将消散,她的视线渐渐模糊,而就在这时,忽而有一双冰冷至极的眸子出现在了她的眼前,用森寒如冰的眸光看着她。
这双眼睛的轮廓是那样熟悉,以至于她都能回想起来,第一次见到这双眼时的样子。
可随着意识散去,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如被洗去的墨画一般悄然散去,紧接着,识海深处的种种记忆呼啸着奔出,如水流一般,从她眸中湍涌而过。
死亡逼近,回光返照。
她忽然感到了一种怪异的悲意,那悲意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叫她倏然找回了几分力气,吐出了最后的几个字。
“医……神……”
她攥着丁曦的衣角,红纱染上血迹,成了喑哑无光的焦黑。
“救……命之……恩,来、来世再……”
抱着承诺的话音戛然而止,未曾闭上的眼睛永久地张着,穷奇的兽首化作女人的模样,面庞朝低落下,背后的双翅却是向上伸展,以一种扭曲而又无奈的姿势,无力地倒下——
轰的一声,猝然死去。
而后,那墨绿的妖血汩汩流下,丁曦垂着眸,看向自己被染得深绿的双手。
——在粘稠掌心处,有一只猩红的、温热的,心脏。
那是穷奇的心脏,淌着妖族独有的墨绿的血,可那底下露出的腔膛,却是与人心一样红色。
刺目的红色。
良久之后,仿佛被那红色灼伤了,丁曦那双空洞而黯淡的眸子之中,骤然有盈盈的碎光浮过,酝酿出了无声的、却又强烈的痛意。
然而帝君却是不知,他俯身望向那张死不瞑目的脸,端详片刻之后,竟是低低地笑了起来,似是望见了什么可笑之物。
那笑声森然至极,落下的片刻之后,他便侧过眸,朝着丁曦张口道:“阿曦,你看。”
他轻笑着,分明是温柔至极的语调,嗓音却又低沉得骇人,“这是你为孤杀的第一个人,孤可真是,好生愉悦啊……
待那骇人的笑声落下,又过了须臾,帝君直起身,见身侧的丁曦仍是愣怔在原地,他便走向她。
他步伐轻缓,一边迈步,一边神色专注的看着丁曦,似是一点也不在意方才发生了什么,仿佛满心满眼都只有她一人。
然而,在他即将靠近的前一刻,原本一动不动的丁曦忽而向后退了一步。
帝君一怔。
他看向丁曦,然而丁曦却并未看他,仍是垂眸看着自己掌心里的那颗心脏,而后,她那双原本空洞无物的眸子忽而泛了红。
雨水瓢泼而下,浇得她浑身湿透,原本绯红如云的轻纱被淋得垂落下来,而她眉心那处朋友花钿,也渐渐被浸润成了一种近乎于墨色的深红,给她添了一种娇艳而脆弱的美,又让她面上的神色愈发恍惚起来。
她一边无意识地后退着,一边张了张口,苍白的薄唇中吐出呢喃般地几个字。
“医……神……”
“救……命之……恩……”
她重复着梦黎死前的话语,长眉微蹙,似是感到不解,忍不住开始思索起来,然而此刻她神思混乱,根本就无法想清楚任何事,反而是被逼得痛意发作,又一次开始低声咳嗽起来。
那咳嗽声一声比一声低哑、一声比一声急促,片刻之后,便使得她本就憔悴不堪的面色愈显惨白,那双空洞而涣散的眸子仍是低垂着,神色间却是露出了几分压抑不住的痛楚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