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呼吸滞了一瞬,接着有些慌张地撑坐着起来,又踉跄着往外走,然而刚走几步,却见到她要找的人就在纱帐之外,隔着层层纱幔,隐约露出了一道颀长的背影。
狂跳着的心随之平复下来,丁曦踩着虚浮的步子往前一步,而她苏醒不久的身体却在这时回复了知觉,酸痛感从四肢传来,只在顷刻间,便逼得她骤然脱了力,险些跌倒下去。
“唔……”
她闷哼出声,费尽力气才勉强没有摔下去,可这一下却使得脊背处的伤口被扯动,逼得她忍不住低咳起来。然而饶是如此,那立在纱幔之外的人也没有半分反应,颀长的背影静立在熹微晨光里,像是画卷里的修竹,一动不动,唯有墨色广袖在随风摇曳,叫她分辨出这背影是真实的,并非幻觉。
他这是……怎么了?
良久,丁曦止了咳,她蹙着眉看他半晌,又提步准备朝他走过去,正当她快要靠近他时,他终于是动了动,接着又侧身回首,朝着自己看了过来。
斑驳的光影随着他的转身落下来,影影绰绰地覆在他的眼睫之上,而后照出了那眼睫之下,一双漂亮至极的桃花眼,那双眼中的眸光温柔而缱绻,可那眼底的双瞳,却是猩红如血。
丁曦一惊。
然而不及她回神,那画卷里的修长身影便缓步朝她走了过来,帝君抬手挑开纱幔,隔着冷色的晨光,望向她,而后勾了勾唇。
“醒了?”
低哑哑的嗓音落下,悦耳又温和,尾音里甚至藏着几分笑意,可不知怎么,落在丁曦耳侧之后,却是忽而叫她脊背生寒。
不对劲——他有哪里不对劲。
丁曦下意识地蹙眉,沉默着与他对视片刻,果然,在片刻后,常年修习探灵之术所带来的敏锐叫她察觉到了那股不对劲在哪里。
——是气息。
一层极为浅淡的诡异气息,流转在他的衣袖间,而待她再仔细分辨一番,赫然发觉那竟是妖气!
丁曦一惊,面色有片刻的冷凝,很快便察觉出来是姬肆来过,她蹙着眉下意识地四处望了一眼,却发觉没人,于是又重新将视线落回到他那里。
她张了张口,正要说些什么,可帝君却在这时忽而朝她倾身过来,接着竟是伸出手,躬身将她抱了起来。
“鞋袜都不穿,乱跑什么?”帝君笑着道。
随着那笑声落下,骤然的失重感叫丁曦慌了一瞬,她抬起头,有些错愕地看向他,见他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又不由分说地带着自己向前走,她便下意识地拽住了他的袖角,抿了抿唇,将话语收了回去。
帝君看着怀中的美人,看着她从欲言又止到安静地垂下眸,整个过程一言不发,并未露出半分抵触,只任由自己用宽大而柔软的长袖拢着她纤细的脊背,又被他平稳地放回到柔软的床榻上。而后,她便乖乖地抬起眸,仰着面庞朝他过来。
垂眸看过去,眼前的美人就像是一只温顺而漂亮的小狐狸,不吵不闹,只等着眼前人的动作,乖巧得近乎可怜。
这念头拨得帝君心弦一动,他熠熠如华的眸光显出几分狡黠神色,生出几分逗弄她的意思,接着便有些故意地倾下|身,朝她凑了过去。
小狐狸还未回神,猝不及防间,她看着帝君那张俊美的面庞忽而朝着自己凑了过来,又随着靠近,温热的吐息朝她迎面落下来,扰得她纤长的眼睫难以抑制地颤了颤,那白皙如雪的耳尖便又一次泛起红来,可偏偏她这次避无可避,只能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又听得他浅笑着问:“阿曦方才,想说什么?”
丁曦一顿。
她眼里的无措随着这句话消失了,望着他的眸中多了几分异色,末了,她在他流转的眸光里迟疑半晌,终是轻声开口道:“丁瑶她……”
呐呐的嗓音带着嘶哑,可才刚刚开口,她却是忽而顿了顿,不敢问下去了,似是有些害怕。
——害怕会听到某些,像是丁瑶已经……已经不在了之类的回答。
这些念头单单只要露出个端倪,便能轻易地勾起丁曦心底压抑着的那些魔障般的回忆,从而叫她生出巨大的惧意。于是,向来习惯于逼迫自己的她犹豫下来,接着顿在那里,忽而就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开口了。
然而这时,帝君却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他轻笑了一声,又主动答道:“你想问你的堂妹?放心,她无碍,孤已将她安置在了后山,并未伤她。”
说完,他便刻意地垂眸望着她的眼睛,接着,不出所料的,怀中人蓦然睁大了眸子,又朝着自己露出了几分愕然的神色,像是感到难以置信。
可帝君却是被她这幅样子取悦到了,他看着怀中的小狐狸,有些失笑地一挑眉,眸中笑意愈浓,然而过了片刻,他却又故意将嗓音压低几分,轻声追问道:“怎么了?阿曦这是……不相信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