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此刻就这么停留下来,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闭上眼睛仿佛就可以实现,他不知道韩朔给他注射了什么,但必然是带毒的,它正不断压制着他的意志。
反正也没有什么人期待着他活着,就这样离开世界好了……
耳边呼啸着传来子弹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巨大的震荡让他一下清醒,睁眼开来只看到面前一个血淋淋的洞窟,正在不断向外冒着血。鲜红的刺激下他才反应过来吴雍帮他挡住了刚才的一颗子弹。
现在这颗子弹落在他的腹部,因为没有一个好的条件去包扎清理而不断向外流出鲜血,罗季撕下自己身上衣服的一块布料,按在伤口上,血还在不断奔涌着。
这让罗季有些慌了神,同时看到吴雍张合的嘴巴,他在那一刻明白了他的心情,明白了他有话对他说。
他把自己的耳朵凑过去。
“我知道、你有、怨恨……我的死、希望、可以、让你、明白……一直都有、人在爱着、你……”
声音越来越弱,字也是一个个往外蹦,罗季不知道自己此刻该说是什么样的心情了,现在他胸口有一个巨大的洞亟待填补,除此之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之后他像自己世界中的过客,看着身边的人来人往:韩朔被捕,江查冲过来抱住他。那一刻他在自己的世界中失声了,这副身体的主导权并不是自己了,他耳朵再也听不到声音,最后失去了知觉。
“没想到韩朔作的恶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
“这边已经在尽力调查了,但由于牵扯很广,可能还需要时间。”
“……这样的质疑我们就不接受了,毕竟我们这边有人因为这个案子现在还在医院里呢,身体和精神上都受到了不可逆的伤害。”
耳边絮絮叨叨的声音牵引罗季醒过来,他只是微弱张开了眼,就感受到一阵风穿过来,“不说了不说了……你醒了?!”
看着床边的昔日好友,罗季扯出一个微笑,“你可把我吓坏了,你父母都不在身边,真要一睡不醒,我得罪的可就是你们全家了。”
“我哪还有父母。”
“不说了不说了,这段时间你一定要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都和我说,我现在请了假就致力于帮你恢复到可以正常生活了。”
罗季拿江查没办法,只能微弱地抗议,“我现在已经可以正常生活了。”
“你又不学医,你怎么知道。”
窗外的一束阳光照进来,衬得世界很美好。
“听说了那件事吗,她和她爸一样是个刽子手。”
“嘻嘻嘻嘻听说了,我还听说她爸做的那些事导致她连自己亲生母亲是谁都不知道。你猜怎么着?可能性太多了!”
这些言语像是开启了自动播放,反复在韩智乐的脑子中循环,她没有本事将这些声音赶出自己的世界,就只能默默承受。
成王败寇么……形容真是恰当。
她本来在花样的年华中,应该盛开的,可提早就凋谢了。她那精心雕琢的天鹅绒城堡,载着功成名就的美梦,一起碎在了当下,碎在了自己父亲手上。
但这样的梦境本来也是他编织的,理应碎在他的手上。
可现在的自己能怎么办?她出生在这场梦中,生长在这场梦中,如果说这是一场戏剧,她也只能是其中的演员,脱离了幕布,她只能灰飞烟灭。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要跳进那片沉默的湖水,和上千年来往来的灵魂一起沉入湖底吗?
韩智乐的半个身子已经没入了湖水,她脑中自动播放着她这二十年来的短暂光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为着自己身份的枷锁想要争一口气,才撑着走到了现在了位置。她是女孩,但不应该待在精心雕琢的城堡中,她只想用自己的手开拓自己的命运,可最后世界却告诉她,这一切都是泡影,让她不得不怀疑它没有给予自己容身之所。
当头快要没入湖水的时候,韩智乐停了下来,她知道自己只要一鼓作气,就可以不再去管世间的纷扰、身后事了,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就像那句话一样“死亡时被允许的”,但就算这样也还是需要勇气,她鼓足了勇气,在倾身而下的那一刻,却急速后退,像大梦初醒。
在岸边喘气的时候韩智乐脑中回响着那刚才影响她人生走向的关键的句子。
“去吧,加入到那春光之中。”
传闻那里住着一个怪女人。
人们都没怎么见过她真面目,大人都很尊敬她,小孩却觉得她很奇怪,私自以为她是因为长得太难看了所以不想露面。
窗台边上趴着一堆小鬼,他们正悄声说着话。
“她从来没有出过门,从我姥姥出生的时候她就在那里了,都是她身边的人帮她采购,据说她已经活了八百年了。”一个小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