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情有些愧疚,既是不能陪伴在青栀身边的愧,亦是将照顾母亲的重担交给青栀的愧。
青栀闻言反而笑了起来,“这有什么呢?景昭是孩子的父亲,在外为咱们撑起一片天,我自然要好好地照顾母亲和孩子,不至于让景昭心有牵挂,难以前行。何况太后对我当真很好,即便景昭不说,我也会带着启安和端婳多多孝敬膝前。”
赵和极有眼力见儿地在青栩走时就把所有人都带了下去,周遭无人,卫景昭一把将青栀揽在怀中,如玉的耳垂边声色沉沉,“不管怎么样,朕也会心有牵挂。和母后走近些,没人敢动你,真出了什么事,若对方来势汹汹,就呆在万寿宫里,别出来,等朕回来后,自会护着你。”
青栀的眼睛有些热热的,时至今日,卫景昭终于懂得该如何用正确的方法保护住自己关心的人。分别之际,她不愿哭哭啼啼,尽量忍着心中的酸涩,嘱咐道:“哥哥举家去了北方,姐姐又并非命妇,平常也见不着,我身边可以倚仗的,唯有景昭。要快去快回,别受伤,一腔热血的时候也要多想想家中还有母后,还有孩子们,还有我。”
卫景昭郑重点了点头,“放宽心,朕到底是皇帝,不会在前面冲锋陷阵,必然完好无损地回来。”
青栀连连颔首,“我信景昭。”
卫景昭低头,在青栀额间亲了亲,把一早就想好的承诺讲给她听,“好好儿的,待朕归来之时,亲手为你凤袍加身。”
夜风猎猎,吹开了禁城的大门,拖长的“吱呀”的声音在火光中显得肃穆而庄重,月流清辉,连着火把的光芒一起,映照着那些年轻的脸庞。卫景昭坐于马上,一身利落的戎装,话语轩昂,“康国与纳喇勾结,侵我大顺国土,杀我大顺子民,朕将亲自带兵,与诸位同甘共苦,还大顺太平盛世!”
兵士们被这样的豪言感染了,都齐声呐喊,“太平盛世!太平盛世!”
卫景昭调转马头,“出发!”
青栀站在远远的地方,为他送别。卫景昭回过身的那一眼,目光轻飘飘地划过青栀所在的那一处角落,那里很暗,看不清是否真有人停留着,但卫景昭知道她在,而只要在了,自己就有一方安心之所。万语千言,都已说尽,接下来的时日,两个人将会独自面对种种事由,各自努力。
直到看不见卫景昭的背影,青栀方转过身去,往该走的路上走去。
然而青栀没想到的是,这一天晚上,注定不能安眠。
那一声声“太平盛世”,宛若一把利剑,刺透了云霄,也随着呼啸而过的风,隐隐传进了后宫。
许多妃嫔已经入睡,睡眠浅的半醒过来,也是懵然,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想着明天去问问,因此那些殿宇还算平静。但只点了少量烛火的万寿宫里,太后颤抖着手,由春羽搀扶着坐起,问道:“春羽,你听见了吗?是不是出大事了?”
这些日子,太后以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下去,花白的头发一天多似一天,几乎已是满头银丝,她的眼神不大好了,听力也似乎也有所下降,春羽不明白,为什么这样远远传来的声音,太后竟然就听见了。
想了想,春羽说:“主子别多想,今儿明艳出嫁,京城里热闹着呢,主子多半是听岔着了,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太后摇了摇头,眼中有些伤感,“春羽,如今你也要和旁人一样,欺哀家年老了吗?”
第三百三十一章 :老小
春羽忙跪下,“奴婢不敢。”
“说实话,究竟出了什么事?哀家在这万寿宫里,就像是你们心里的聋子、瞎子,被你们瞒得死死的。”太后的眼里有浊泪滚滚而落,“上次皇儿来,说康国不安分,他过段时间会去南方瞧一瞧。他当哀家不懂,其实哀家明白——什么时候有这样的道理了,附属国不安分,需要皇帝去瞧瞧?派使臣就能解决的事,皇帝却要亲自去。他打量着哀家老糊涂了,什么话都拿来欺瞒哀家。”
春羽用一辈子的岁月陪伴太后,虽为主仆,实则就是亲人,听到这话,她一阵心酸,低头擦了擦眼泪,勉强笑道:“主子如今身体不好,皇上孝顺,才不愿让主子忧心,主子何不顺着皇上的意思,好好养着呢?”
然而话音刚落,太后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春羽连忙又是拍背又是一叠声地让人把煎着的药拿过来。
还不等药送到床前,太后身上再无丝毫力气,直接倒在了床上,意识似乎也有些模糊了。
春羽大惊,又赶紧着人去传太医,想了想她还低声而急促地续了句,“打听打听瑾妃娘娘可睡下了没,若是没有,问她能不能过来,就说太后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