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样奢侈的暖和,就连大殿的窗棂都开着,透进来的北风由严寒化为清凉,转了性子一般温柔地扑在青栀的面颊之上。
青栀在宫中的位份仅次于白初微,便坐在她的下首,念云搬去何雨深那里后,两个人有了要共同保护的小小人儿,关系也越发好,念云本该坐在思容华高春梅的对面,商量了一下,顺顺当当地调了个位置,坐在何雨深的右侧,因青栀之下便是何雨深裴婉修两位昭仪,裴婉修又一向与她不对付,特别自觉地坐到了何雨深对面。
如此排下来,宫妃之后,便是王爷和亲眷。
平王卫景昀进来之时,大部分妃嫔的脸上都有一种疏离的尴尬,不管怎么说,人家的女儿也死在了后宫里,哪怕与自己不相干,也不知该不该点头示意打个招呼。
青栀抬头,毫不意外地看见有一束带恨意的目光从自己的脸上刮过。
“儿臣见过母后,见过各位母妃。”卫景昀只带了个随身侍奉的小厮,利落地对上首的太后与太妃们行了个礼。
不比那些心思多转的妃嫔,太后神色如常,和气地道:“免礼吧,这次宫宴,怎么不见王妃一起前来?”
卫景昀性子耿介,说出的话掷地有声,“回母后的话,儿臣的妻子刚来京城就抱病在身,恐在殿前失仪,是以没有前来。”
太后微微一笑,从来宫宴,王妃吴氏都紧随丈夫,十余年来没有一次缺席,唯有这次忽说有恙,冲着谁去的,太后心知肚明。
殿内的苏合香芳香而散寒,沁人心脾的味道让太后的语言显得柔和,她带着关切的眼神,慈蔼地问道:“吴氏是个好孩子,这些年来克己守礼,是所有王妃的榜样,回头哀家让太医去瞧瞧,得病了可不能拖。”眼见卫景昀的脸上有些得色,太后又续道,“……虽然她没有教好芷吟,让芷吟在这宫里犯了大错,险些害死皇子,哀家也不认为她有什么大错,说到底,龙生九子,九子九个样,芷吟长歪了,不全是吴氏的错。”
卫景昀的神情骤然变了,若说方才他还有种太后在讨好自己的错觉,现在的怒火就已经足够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
太后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明明已经是一位老人,却仿佛一支临风的凌霄花,任对方如何惊涛骇浪,自有她的气势与端庄。
最后是祥惠太妃发话,打了个圆场,“孩子现在都大了,也有自己的心思,太后有心教导好芷吟,芷吟却被这京城的繁华迷了眼,这大节下的,不提她也罢,只要咱们往后注意点对孩子的教导,就不负太后的心思了。”
看见上首的祥惠太妃比往年苍老了许多,卫景昀不免有些心疼母妃,也明白前些日子因为女儿的事,母妃也出了不少力,最终没有保住她,想来见罪了皇上和太后,也过得很不容易,心里越发难受,当下缄口不言。
卫景昭本来对待兄弟都尽量宽厚,免得落下刻薄寡恩的名声,平王曾有坐上皇位的资格,他也没说另赐名以避讳或者暗中加害,如今见着卫景昀脸上的不忿,知他没有认识到卫芷吟到底做了什么样的错事,心中难免升腾出一些不喜,淡淡地道:“皇兄远道而来,也见过礼了,便回席尽情用膳罢。”
卫景昀的脸上露出一抹含着愠怒的笑容,他一向是有勇无谋的人,能压着火气不当即闹出来,已是不容易,“皇上,臣兄虽然不曾带妻子过来,却带了妻子的内侄女儿。小侄女儿年方十四,臣妻的意思是,让臣兄带来见见世面,若是能寻得一位如意郎君,或蒙皇上太后赐婚,便是皇上的恩德了。”
卫景昭心中的排斥并未显现出来,只是话语里有些不合殿内温度的寒凉,“既然来了,怎么没见跟着你?”
第二百七十六章 :锦织
仿佛高手之间的过招,你来我往,卫景昀显然被家中的妻子叮嘱过了,每一句话都颇有深意,“这孩子守礼,知道自己是外臣家眷,本来没有资格入殿,故此一直在殿外等候着,得皇上和母后允许了,方敢进来。”说到这里,他话锋陡然一转,侧了侧身,对着妃嫔席上道,“母后年迈,如今早已不打理后宫,臣似乎该问问如今后宫的第一人——瑾妃娘娘,请问臣的内侄女,可以列席吗?”
这句话就是有意地针对了,谁都知道如今摄六宫事的是柔贵妃,他偏偏要去问青栀,若是柔贵妃心中计较,往后青栀要面对的就是无穷的麻烦。
好在青栀素知白初微的心性,又早有提防,闻言不过是拢起一抹缥缈的笑容,“平王爷许久不在京城,也不知六宫的事,原是情有可原,不过这终究是春节国宴,好些事儿都该打听清楚了再拿出来说,不然徒惹大臣们笑话。本宫一向尊重柔贵妃娘娘,皇上也认为娘娘贤淑有德,后宫亦在娘娘的掌管下井井有条,本宫并不敢僭越分毫。至于平王爷的侄女,若是本就想来,该提早给皇上说说,这方是作为长兄应守的规矩,如今她在外面冰天雪地的地方站着,殿内又这般温暖如春,骤然进来,一冷一热,恐要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