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在都能看出她的亢奋之意,摩拉克斯伸出手,他拧开了那把锁。
镶了花鸟的匣盖猛地被掀开,有什么猝然弹了出来,一大堆岩晶蝶忙不迭地扇翅飞出,遽然糊了摩拉克斯一脸。
摩拉克斯:“……”
“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他似乎听到了华予猖狂的大笑,于是几乎是睁大眼仓皇地回望,澄莹的晶蝶解了桎梏,盈盈地往一地的残垣断壁上款款地飞,他们映带着光,像宝月映照的琉璃。
摩拉克斯安静地眺望飞去的蝴蝶,振翅的明光灼烫了他的眼眸,他依旧一动不动,像太过寂静的一尊瓷偶。他站在这里,却已经像是在不断破碎。
琉璃在千锤百炼下能发出愈加璀璨的光,但没有人说过,即便是琉璃,也会在时光的冲剥下生出细纹,至于破损。
他活着,所以便在不断破碎。
摩拉克斯说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疼痛,所以他闭口不语。他嘴唇在笑,眼里似乎在落泪,但神明无泪。
他只能这样活着,不断回忆,不断遗忘,不断让岁月磨损他的脊骨,将一切肩负起,直到永远。
壶外的雪还在下。
大雪如席,下了三天三夜,璃月还沉浸在海灯节没法燃放霄灯的忧愁中,这场大雪便说来也快说去也快地停歇了,简直像是岩王爷保佑。
天虽霾蒙,却无雷电忽闪,璃月人祈祷着海灯节那天风和日丽,果然,节日那天地上积雪甚厚,天却解了云,放了晴,连雾霭都没半点。
璃月慢慢走出了漆黑灾变的悲伤,坚强地度过失去所爱之人的每一天。食铺翻炒了美食,说书人重新合扇讲书,戏台亮了光,开始咿咿呀呀唱起了曲。
他们在白日糊纸灯,在夜里点亮烛火,放灯去往天上。也许是霜雪将降未降,夜穹阴沉沉的,霄灯连同里边的光火都黯淡了,在无星无月的天上寂静地飘。
雪开始雰雰地飘下,身处璃月的所有人都在仰头望。
那点星星点点的火光上又忽地出现一抹琉璃似的光彩,那光彩萃聚在一处,瞬间形成了条莹净的黄琛缡。
迢递有无数郁金晶蝶自天衡山上倾泻而出,它们翩翩展翅,在金风玉雪里,漾漾晖晖飞往远方,仿佛碎玉星川倒灌,夜空被映照得格外明亮。
人们都在怔怔地瞧。有不知愁的孩童指着金蝶汇成的星河在雪里蹦跳:“娘!那是什么?好漂亮!”
他的娘已经捂住眼,泣不成音:“那是岩王爷的心啊。”
不远处戏台上角儿还在咿呀地唱:
“他不做铁骑刀枪把壮声涌,
他不效缑山鹤唳空。
他不逞高怀把风月弄,
他却是儿女低语在小窗中。
他思已穷恨未穷……”
第23章 非无泪
=======================
我已经尽到了我的职责。
血沫从齿间逸散,她的身躯化为荧光,在海水中四分五裂时,山的魔神迷迷糊糊想到了这一点。
魔神爱人,同时负有引导与庇护人类的责任,她做的很好,就算摩拉克斯也一定会夸她一句做的好,她已经可以从活着的苦海中解脱了。
原来死是这样一件容易事,明明活着千难百难。山的魔神在意识消散的最后缓缓地想,人无论死在何时何地,都有不甘心的事,她的人生已经完成,即便有什么不甘心,也只能接受命运。
可即便支离破碎,所有的微光却仿佛想伸出手,下意识想蜷握住着什么。那与理智无关,只是身体本能做出的反应。
“即便要回归痛楚,你也不想舍下吗?”
耳畔传来缥缈的女音,她睁眼看去。
灰黪的羽转为最后的雪白,在她眼前熠熠生辉。
我要——
她用力递出手。
光华炽烈。
随后巨浪将一切吞没。
※
魔神都有权能,而山之魔神的权能是什么呢?
在那个璃月草创乃至兴盛的过去,从岩神龙王,到仙人兵士,乃至山之魔神自己,都认为她的权能是模仿。事实上,她最后确实也模仿了击杀海神的帝君,化为辉煌岩枪,将已经不是海之魔神、或者说是秽物结合体的怪物诛杀在了外海,看上去像是她权能的极致。
只因为从天空岛下来的山鬼仅剩她一人,所以所有人都这样觉得,天赋乃是权能,即便她不想学的东西,一样也学不会。
权能才是绝对的存在,山之魔神的权能虽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但亦有。
花再生了。
虽然有再生的权能,但在烧尽了全部力量、灵魂碎片也没留下的情状下,纵然是天理也没法让她重活一回,然而有一片不起眼的碎片,确确实实留在了一枚残破的法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