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他诉苦,张垍倒是自若笑道:“公主,今日家中可是家宴?”
“自然是。”
张垍笑着指着陈三郎:“那怎得有外人在此?来人!”
陈三郎脸色发青,还未得开口,就被请了出去。
后头两位乃是东宫的广平王李俶与建宁王李倓,算是稀客。
去年朝堂因安禄山之事,阿耶险些被罢官,好在圣人念及昔日君臣翁婿之情,最后还是官复原位。不过,也因此与东宫生了嫌隙。
“姑母,请姑母救命。”李蓉跪地,泪珠早忍不住落下,“蓉儿誓死不嫁他。”
宁亲公主忙扶起她,神色虽动容,但有话难言。
“蓉儿,议亲之事,圣人已有了决断,并非是许国公府的三郎。”
李蓉问:“那是?”
众人目光皆落在身后两位少年身上,广平王李俶眉宇间沉稳却不乏温柔,与他父亲不同,他的眼神坚定有力。
李倓则立在他的身后,他虽无兄长那般耀眼,却有着大唐男儿的气魄与朝气。
这二者选谁皆可呀!
李俶说道:“圣人有敕旨。”
众人听旨。
“宗室之女蓉,理识幽闲,质性柔顺,可封荣义郡主。安氏长子,太仆卿贵而能俭,端和近人,特赐荣义郡主与安氏长子,得此佳姻。特许禁内,入宫拜谢。”
李蓉忙行大礼接旨。
“多谢圣人。”
安禄山虽是个粗人,但这长子安庆宗却是个温和疼人的。
更何况李蓉眼下孤立无援,安家又受圣人宠爱,必然是比许国公府更好的婚事了。
只是见阿娘阿耶并不欣喜。
十四娘正准备恭喜,谁料这敕旨只读了一半。
“……张氏十四女,温正聪慧,柔嘉维则,可封县主,特许入宫习礼再赐封号。”
一家子立在原地,张璟未曾料到圣人的旨意竟是给她的。
虽说是公主之女也算是尊贵之躯,但她从未见过圣人,如今突如其来封为县主。
“还不快谢恩?”
李俶走过她身侧,仔细瞧着她,阿姊将她拉到身后,护在前头。
李俶一笑:“五娘子不必担忧,只是入东宫小住。今日我兄弟特来,请十四表妹入宫。”
阿姊还是拉着她,如同地上阿猪瞧他的眼神。
张垍不言,宁亲公主不语,他们似是早就知晓此事,自然张淑也不敢多说什么。
圣人诸多公主之中阿娘并不算特别受宠的,自然她这外姓的后辈也只在远处瞧过几眼。
如今,圣人封她一县主,让她入宫习礼,想来也是怪事一桩。
张璟站在原地,手中捧着这敕旨,不知所措。
一晚上,张璟赖在阿姊的房内不肯离去。
“阿姊,圣人认识我吗?”她语气平淡,双眸微微发颤。
阿姊手中的针线一停:“或许认识。”
“那为何让我入宫?”
“你方才不听了那敕旨,是入宫习礼。”
“那阿姊为何不同我一起?”
张淑手中针线停了下来,双眼还是弯弯成月牙笑着说。
“哪有那么多为何,圣人在宫中闲闷,便想找个闹腾的,放眼长安,哪个比你闹腾!”
“阿姊!”十四娘笑着打闹。
张淑瞧着她,轻轻拉过她的手:“听阿姊的,宫中礼节诸多,切记少说少听少看。”
十四娘仍旧笑着道:“自然。”
……
走出阿姊的屋子,她的脸色瞬间变了,似乎这月光般黯然。
脑海中竟有那一句诗:秋空明月悬,光彩露沾湿。
是啊,今日是十五啊。
阿姊看来并不知情,东宫使者走后,十四娘本是想要找阿耶阿娘。
她不想入宫,更不想做那需饱受礼约束的县主。
想着以往的任性,阿耶阿娘皆是包容。
可却听见阿耶和阿娘的对话。
“圣人还是猜忌你当日与安氏的事,今日蓉儿被许给安家,也是为了安抚安禄山的心吧。”
“你从小在宫中长大,自是知道帝王多疑。”阿耶说,“何况杨国忠这贼人在旁扇风,我若不答应,想必那谋反的罪名便扣下了。”
“可……十四娘年幼,平日被你我宠坏了,入宫定是会出事。不如让淑儿入宫,淑儿平日谨慎小心,自然是不会出错。”
“夫人,你当真是忘了吗?”阿耶从未这么说话,句句话就好像带着刀刃,“十四娘虽叫了十数载的阿耶阿娘,可她终究不是你我的骨血。淑儿,淑儿才是你我的血脉,怎么也得保住她啊!”
阿娘已忍不住哭声:“我怎的不知!可这么多年,你我看着十四娘长大,如今她方才及笄,你狠得下心?”
阿耶脸色铁青,长久未说,但还是有了决断。
“我不忍心,但二者选其一,我定是选淑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