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似乎不喜欢长安,更不喜欢她。
“你们敢不敢同我去个地方?”
十四娘没将他们带去见官,只是带他们去了城郊小院。
“兄长,这屋子倒是雅致,外头还有菜园。”小丫头扯着黑手小子的衣服道,那双眼快速地掠过这儿每处地风景,生怕漏了一个。
“你说那个?”十四娘背着手看着外头,“那是我师父住在此处时种下的,这里许久未打理了,若你们喜欢,可以住下,往后种些庄稼谋生。”
“谢谢有钱阿姊。”小丫头又坐在床上,“兄长,这床也是软软的,我们不用睡破庙了。”
“你过来!”黑手似乎并不领情,一手拉过小丫头,“你休要中了她的圈套!长安人是觉得我们可怜,想同情我们。给予,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
十四娘不屑笑道:“你来长安,带着阿弟阿妹以偷窃为生,只是为了博人同情吗?若真是这样,我告诉你,你这不叫可怜,是谓可耻。”
“你说什么!”黑手又想要动手,奈何打不过。
“你可以这样过一辈子,你的阿弟阿妹呢?你想让他们过这样的生活?眼下战乱,就凭你,又护得住他们什么?”
“道理一大堆……”黑手低语,“我住下还不成,不过,我是不会感激你。”
“小子,给予,并不是理所应当之事。有句话你说对了,我不是大善人。”十四娘看着后头,“这屋子给你们住,不过,每月要送些蔬菜瓜果到公主府。”
黑手嘀咕着:“就知你们长安人唯利是图。”
十四娘走出门轻叹一声,那小孩儿长得与死去的蓉阿姊有些相似,若是蓉阿姊的孩子还活着,也有这般大了吧。
长安城的流民越来越多,像黑手这般的孩子,妇孺老人,从洛阳陕地各个地方而来。
此时,不用前线的战报,便也知道眼下战况吃紧。
长安的祥和像是被这片雷云步步逼近,虽是可能击打下来。
路过醉春楼,这里头的人仍旧是醉生梦死。
幼娘说这几日李倓被逐出宫,便一直躲在里头,长久不出来。
“娘子,我们这般走进去,怕是不妥。”幼娘劝道。
他们买通了小厮,便从后门进了雅园。
雅园与前院不同,没有买酒寻乐之人,更没有莺莺燕燕。
“你们总算来了,我都劝了好几日,殿下就是不出来。”陈云之看样子也是被拒之门外。
小桃看着里头:“这里头就殿下一人?”
“实则……”陈云之清嗓,似乎难以说明。
而正当此时里头走出一个女子,便是坊间传闻李倓的红颜,柳如梅,醉春楼的花魁梅娘子。
梅娘子一身娇粉襦裙,却也不俗,反倒有些出水芙蓉的清纯在;不过那双眼与她的身段不搭,似是有股子英气在。
他原是喜欢这样的女子的。
梅娘子走步轻,问道:“你是?”
“宁亲公主府张璟。”
“你便是十四娘?”梅娘子眼神一亮,“听殿下提起过,只是可惜了,今日殿下不见客,你们还是请回吧。”
她正准备问,谁知里头那人先开口。
“梅娘,让她进来。”
屋内一股子酒气,还有那个满身酒气的人侧卧着,衣衫未整。
十四娘侧着身避开,上回酒醉的李倓那般豪情壮志说着自己的志向,眼下却与那些前厅的酒客并无区别。
他慵懒轻浮之言:“你来,若是陪我喝酒,便坐下;若想走,赶紧走。”
十四娘忍着一口气,转过身:“兄长若是想喝我奉陪,不过我喝的可不是温柔酒。”
她斟酒倒满,一饮而尽,随即大方坐在他面前。
李倓见她未顾及礼数,反倒开始有些羞涩,一手将衣服盖上。
“你,你这礼仪学到何处?与衣衫不整的男子这般独处,说出去可是要招人话柄。”
十四娘轻出一口气道:“今日我答应广平王殿下来,便想到了后果。”
“是兄长让你来的?”李倓似乎有些失落,“原也是个说客。”
十四娘席地而坐,自若地倒了两杯酒问:“我记那时,三兄曾说要行这世间最畅快淋漓之事,三兄当日所言可是变了?”
见他不语,十四娘接着道:“高将军与封将军虽含冤,却不惧死,他们所行仍是畅快淋漓之事,我由心敬佩。”
“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李倓看着她。
“而你手脚尚全,却整日颓废,醉生梦死。”
李倓眼眸暗淡,随即冷笑一声:“你不会当真以为,唤我一句三兄,便可随意管我的事?”
她从未见过李倓如此的眼神,那般陌生与疏离。
“李倓,我管,那是因为曾经有人和我说过,他想行天下畅意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