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里的小和尚似乎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走了过来。
小和尚说道:“那可不是传说,是真的,我师父已经轮回去了。”
“你师父?是这里的庙祝?”
原来,这里的庙祝已经归天。
“是,你是……”小和尚看着女子的模样,似乎很眼熟,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李长源拉着她小声道:“陛下说了,此行不可张扬暴露身份。”
可谁知那小和尚却大喊道:“你是建宁王妃!”
张璟愕然看着他,蹲下身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难不成是上回在沙洲?可他应该没有见过她的真容。
小和尚指了指那处的石洞:“那里有你的画像。”
众人来到那个石洞,张璟忽然记起这个位置,那个时候,沙洲百姓为了感谢建宁王,特意凿库画像,他们临走时还未完成。
直到张璟再度看见那个画像时,她的眼框一下红了,泪如雨下。
小和尚说道:“师父说画那幅画时,建宁王殿下问他,可否在他的身边再画一个女子。”
绣娘看着那画像,虽然穿著是沙洲女子的服饰,但眉眼与张璟一模一样。
她开始有了怀疑:“娘子是这画中人吗?”
张璟强忍住泪水,身体却在不断发抖:“我与建宁王妃,是有些相像。”
小和尚还说:“这是方才施主们所说的,沙洲有个传说,说是在鸣沙山后的千佛洞内若是画上自己与爱人的画像,虔诚祈祷后,能够有转世的续缘。建宁王殿下定是十分爱这位王妃的……”
李长源挡在她的面前,扶着她:“好了,这传说便是传说,绣娘,快扶娘子回去。”
咸阳的夜,一轮明月有些残缺。
车马就近停了下来,大家伙原地歇息。
几个宫人将那位贵主扶下,那小娘子遣了众人,独自一人坐在火堆前。
月下起风,秋意微凉。
“娘子可别着了风寒。”绣娘跟在她身后递过一件披风。
她这才瞧见那娘子的面容,红妆下的眼眸如同冷月没有些许暖意,虽算不上娇艳可人,但也是一副清冷美人的模样。
这样的人定是嫁给咸阳的郡王的。
“婢子,婢子只是怕您着凉。”
“你也坐过来吧。”美人指了指身旁的位置。
绣娘疑惑,火堆边确实暖和不少。
见她仍旧看着月,便问:“娘子可是在思念长安亲友?”
张璟眼神落下,虽是冷淡却也没有敌意。
“婢子,婢子只是想到了太白诗有言: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张璟忽然笑了:“你喜欢白诗?”
绣娘双眸一亮:“阿娘教过几句,婢子虽不通其意,读之却心潮澎拜的。”
“如此倒是有缘。”她从怀中掏出一小册递过,“这诗集赠与你。”
绣娘仔细一瞧,正是李太白的诗,竟是亲手抄录版。
她连忙跪地谢道:“娘子厚礼,婢子不敢收。”
“太白诗豪情侠义,望你也能自在无所拘束。”
娘子起身,却似乎将那东西遗落了。
绣娘在后头点灯,本以为是什么贵重东西,却发现只是一个用久了的竹筒。
第二日,送亲的车马明显加快了,可去往的却不是咸阳最繁华之地。
而是,坐落在咸阳的——顺陵。
难怪此行送亲没有半点喜庆,她嫁的并非是郡王世家,而是一个已死之人。
“这不是建宁王的墓?”
建宁王李倓,正是昔日因危害长兄而被先帝赐死的少年,年仅二十七。
长兄即位后,追谥他为承天皇帝。
宫人们慌乱碎语,顺陵守灵的宫人已闻讯前来迎接。
李长源手有敕旨宣:“……令宁亲公主十四女张氏为恭顺皇后,赐旨与承天皇帝冥婚。”
冥婚?众人皆看向马车上的娘子,活生生的人,如何进行冥婚?
“你可想清楚了?”李长源看着她,“他定是不愿你这样的。”
张璟微微点头,却笑意轻松:“师兄可否再为我奏一曲践行?”
她走过,将怀中的东西交予李长源。
“师父所言或许是真,今生多谢师兄相护。”
李长源明知这是最后一面却泪而不语,只是席地而坐,抚琴声悲而不怨。
词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
走入冰冷的墓室,自得知他死讯起,心如这冰冷已有数月。
好在,这次终于轮到他等待了。
美人推开了墓室的门,棺椁上系着红绸,台前放着两杯合欢酒。
她席地而坐:“与你大婚那日一样,只是,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