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听起来有点儿瘆人。”
“瘆人什么？你又没做过触发程序的事情。”
“也不能这么说，我看见被宫刑的人也会觉得幻肢疼呢。没有同理心也不能算人类了。”
林娜回应的语气像是在吵架，但声音倒是软绵的。只是在说话的同时，哨兵空着的另一只手落到了自己喉咙上。
顺着她手指滑动勾勒出的痕迹，就是林娜自己的气管和主动脉的位置。
“总之……你不会太累就好了。也不知道老师现在怎么样，一定压力特别大吧——天天念叨学生排遣压力的那种特别大？”
“还没到那程度，不过可能是布哈宁叔叔不想在我面前表现出来？”西茜娅低头亲了下林娜的指尖，脸上倒没什么严肃的神色，“他的压力不能算大，真正压力巨大的另有其人才是。”
“是刚才和我聊天的那个？”
林娜猛地偏过头，把半张脸连带着耳朵压到了树皮上：“他应该是……人工智能方向的？和老师合作拿到23段项目的安德烈·塞尔维特？”
“是。”
“他现在一直想不明白人工智能是怎么出现在那些机械上的，布哈宁叔叔的学生和下属得出的结论他不满意，所以才在下面一直等着我离开——他想要拉布哈宁叔叔一起重新开始一遍研究，重头开始的那一种。”
“……你也不想让他太快得出答案。”
“谁都不想让他太快得出答案。”
“但是瓦西里已经和我换班了。”林娜很轻地叹了口气，反过来攥住西茜娅的手，“胡安娜在引诱马丁出手，白塔一旦加入速度肯定会快起来。”
“你的感觉并不好。”
西茜娅弯过身，两个人碰了碰额头，“但是既然已经开始了就不要想这些，你不能改变任何事情，就不要把糟糕的变化全认为是你带来的。”
哨兵攥着自己向导的手，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安德烈·塞尔维特……这真不是个吉利的名字。”
“有什么典故吗？我觉得不管是名字还是姓氏都很普通？”
“那么就希望它很普通吧。”林娜低下头，把额头靠在两个人交握的手上：“普通也没什么不好。”
“林？”
“我没什么，就是……真的很希望发现VOS钴石秘密的人是白塔那边的就好了。”
“……林。”
“我没事儿。”哨兵扬起脸冲西茜娅笑了笑，“我们谈谈安德烈·塞尔维特这个人怎么样？刚才他在跟我说他害怕和你距离在十米之内会被某个‘醋劲儿肯定大得离奇’的勋爵记仇，他可打不过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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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塞尔维特不知道自己刚才正跟谁吐槽某个“倒霉催的出现在布哈宁老爷子办公室”的向导，但现在他也不会去思考这些。他现在分在实验之外的心思只有一个，就是他一点也不希望发现机械活化事件秘密的人是生科院的家伙——虽然那些蠢货在人造硅基生物上看起来还有点儿能力。但是硅基生物的培育和人工智能的设计在帝科院确实是两个互相争抢经费人员，你上来我就得下去的敌对分所。
但这也就是一丁点心思，甚至不值得安德烈每周想那么一次。
他现在更想知道的是那些通过简易芯片就能操纵机械，甚至表现得和两三岁婴儿一样的人工智能到底是怎么被送进这些小智能机器的。
虽然叫着智能机器，但这些只有固定反应，只输入了那么几个程序的小东西和安德烈编织出来的人工智能完全是两种东西。也不会有什么疯子不顾利润，给它们安上什么连接升级的程序接口。
毕竟使用这些东西的是皇室啊！坏了过时了换一批就行，安上接口让它们有了被改写的可能是要给刺杀皇帝陛下的人留后门吗？
——可是要是不是外界传送进去的话……
年轻的学者快速甩掉了这个念头。
然后他继续磨布哈尼尔·叶立坤院士加入他的研究组。
“……说真的老爷子不会有人觉得你神格掉下去的，你想想会有人觉得我是那个能让你当下属的人吗？你就是和我一起重新看一遍这些数据，帮我分析一下这些情况……”
叶立坤院士皱着眉毛，但是看他的眼睛周围没有肌肉变动的样子，安德烈还能继续厚着脸皮说下去。
反正是从身份地位扯到学术争端，最后甚至拉上了军方和白塔多年不合之类乱七八糟他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见的传闻，说到饮水机都没水了，布哈宁老爷子才隔着办公桌对他叹了一口气。
“我担心的不是这些事情。”
“那是什么？我能解决吗？”
“没什么解决不解决的。”老人放松了皱成一团的眉毛，安安静静地看着安德烈——那样子让年轻的学者一时间后背发凉，突然像是前些日子想到社会科学所那边早就死去的叶芙罗西尼亚院士时一样，“我只是一直担心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