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还在恐惧,因为机械“活过来”这件事情没有前因没有后果,像是天灾又像是人祸,可偏偏一直到现在都没找出一个原因,这就更让受害的人们无法安心。
毕竟不是没有人死去的。
而帝国的军队和宪兵也不那么值得信赖。
“舒拉他们在干什么啊,居然能让这种谣言都流传出去了……”
“可是对于帝国来说,□□的威胁性比这种谣言大多了不是吗?”
布哈宁用指尖搓弄着一个还带着糊味儿的芯片,情绪也不是很高。
“‘五月政潮’才过去几年?经历过的人还没死绝呢。”
不管是哪一方。
林娜很轻地吐了口气。
“但是贵族们也没有警惕到那种程度,帝国内部生成的财阀财团对基础村落城镇的控制也没那么严密。我只能说出现这种事情是意料之中,但是我确实有点儿失望。”
“那也不是你要考虑的事。”
西茜娅耐心地把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嵌进林娜的指缝,像是这是她现在最优先要做的事情。
“我们谁都没有干涉这些变化的能力。你只是个侍从官,我也只是一个博士生肄业试图混进研究队伍的学者。”
“……不一定。”
哨兵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被另一个人用格外亲昵的方式握着,耳尖登时染上了粉意。
“Viathan还会……没什么。”
哨兵抿住了嘴唇,没有再发出声音。奥黛莉亚·费尔德巴赫狐疑地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咬了下嘴唇没问出任何问题。
——等离开研究所了去问问拿单好了。
——利马斯特人应该知道viathan是什么吧?这词好像是梵文音译过来的?
然后费尔德巴赫家族湛蓝剔透的眼睛就对上了一双沉静的黑色。
西茜娅在一个哨兵两个老头毫无用处的忧国忧民情绪中转过头来,安静凝视着办公室里唯一一个前因后果全不知道的词作家小姐。向导似乎知道奥黛莉亚正在想些什么,但她只是微笑。
像是曾经在克拉玛行星上的惊鸿一瞥。
奥黛莉亚突然泄了气。
然后她抬手开始拽自己爷爷的袖子。
“爷爷,我说你们一直瞒着我的是什么,虽然我比较年轻经历的也少,但是你们也不应该这样……不应该这样……”
“不应该让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知道这是为我好。
——但是我想知道。
布哈宁教授在堆满焊锡和电路板的办公桌后面哼笑了一声。
林娜愣了片刻,然后慢慢抬起空着的手捂住了脸。夏梵特以一百来岁老人不应该有的速度从孙女手中抽出了袖子,在下一秒出现在了办公室另一个角落。
“奥莉,这不是……算了,不找理由了。”夏梵特在孙女直勾勾的注视下眼珠左飘右飘,最后叹了口气,“我们是没有直接告诉你,但是我没发现你的逻辑思维居然这么差……”
“是VOS钴石带来的一系列问题,我们将要面对的是其中之一。”
哨兵放下了手。
“我们没有特意瞒着你的意思,毕竟夏梵特大师一直需要你来照顾。而陛下在知道夏梵特大师能和星鲸打成某种程度的沟通之后,也不可能让一个我们需要的人置身事外。平时我们也没有刻意避开你讨论你能知道的那些事,至于你没有参与,我们只是以为你不想太过了解这些事情,因为陈霄他……”
“他是在明知道VOS钴石会带来什么的情况下主动参与进来,和所有人一起推动这些变化的。”
……
到底是不被信任伤心还是自己太蠢伤自尊,这是一个困难的选择题。
奥黛莉亚拼命眨眼睛,试图从之前的谈话中找出个话题转开,但是陈霄陈霄陈霄陈霄陈霄……
——陈霄陈霄陈霄陈霄陈霄拿单徒弟……
“等我平静一下再谈这个问题!我们先说说奥列格怎么就和音乐联系上了!”
——————
——我也想知道,音乐怎么就和安抚那些活过来的机械有联系了。
奥列格·波古金熟练地把小提琴架在肩头,却在拿起琴弓之后停滞了动作。
年轻的音乐家迟疑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拉起老师模仿太空生物歌声的一首曲子,而不是自己的仿作。
娜塔莎现在不在起居室,所以奥列格可以毫无压力地去拉老师的曲子,然后吐槽老师那些居然能在平淡单调旋律中体现出感情的奇妙创作。
完全是浪费嘛,像是用那些从土壤到水源都无一不精确昂贵,连日照时间和日照强度、光谱都精心计算培养出来的调料做了一顿家常炖猪肉。虽然这个比喻有点夸张,但事实差不了多少。
不是所有人都能从平静仿佛溪流的音乐中听出值得反复回味的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