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太冷了,华丽轻薄的蕾丝和一层层华夏出品的纺纱绢罗叠在一起也没有一件毛衣挡风,偏偏现在婚纱全是这种轻纱薄罗坠着宝石的制式,还不如安娜贝尔的姐姐身上那件厚重的缎子做的大礼服。
就算有向导帮助她缓解了对温度的感知,安娜贝尔也时不时会打个哆嗦。
但她未来的丈夫当然是不会在意这些事情的。
伊凡琴科亲王看起来可不怎么耐烦等待一个小姑娘一步步走上来。安娜贝尔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这位起码比她大了二十多岁的亲王殿下就对她点点头,然后转身就往仪式台走。
亚利桑德罗六世正等在那里。
在已经没有国教的帝国仍穿着神甫袍服的马丁·路德仍旧噙着他那亲切可爱的笑容,藏在皇帝陛下的影子里面。
看起来甚至比皇帝和皇后的关系都要亲近。
马丁·路德就这样笑着,看着伊凡琴科亲王停步转身,向安娜贝尔公主伸出了手。
然后他在皇帝陛下的影子里,轻轻敲打了两下左手食指的第二个关节。
在琥珀屋璀璨的光辉下,林娜·阿德尔一直垂着的眼睛全睁开了。
那双罕见的紫眼睛此刻颜色淡得像是两粒冰晶。
上午十一点十分。
正对照各种波形数据的布哈宁猛然咬紧了牙齿。
老教授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又踉踉跄跄地着急转身把椅子扶住。接着布哈宁几次按下终端试图从投影转成通讯,又几次蜷起了手指。
老人努力咬着牙,不知道是想让自己的表情起码在控制之中还是已经控制不住情绪。
在几次反复的迈出步伐之后,布哈宁叹了口气,重新坐回了书桌旁边。
然后快速向终端输入了一连串的指令,把自己的实验室安保系统调整到了最高警备状态——通常是大家开玩笑但绝对不会打开的“外面人死光了才能出去”状态。
“这可真是刺激大发了。”
“……伏洛霞好像都没造出过这种情况来?”
上午十一点二十分。
西茜娅·李把安娜斯塔西亚·谢洛娃的手抓住了。
不带着什么情感上的意义,像是仅仅想要带着这个人离开或者给她一个将要到来的冲击的安慰。
安娜斯塔西亚侧了侧头又停住了动作。介绍人看起来不太能理解向导的这个动作,又处于普通人对进化者的尊敬对此保持了沉默。
西茜娅·李看起来对此毫无察觉。
因为除了准备抓住谢洛娃的这只手,使者小姐的其他精力全部放在了礼堂前面的全景投影上。
向导脸上的肌肉没什么变化,或许是因为长年的精神和□□上的分隔,让她的身体没那么快令情绪浮出水面。
于是她看起来仍旧像是一座美丽的雕塑。只是在她视线落在投影角落的某些时刻,那双黑眼睛里才有些属于生命的涟漪。
安娜斯塔西亚认真分辨了一下那些在灯光和宝石折射下模糊不清的人影,猜测是不是想要看见她被强行邀请过去的哨兵。
作为S.G.M.的人员,安娜斯塔西亚知道的信息相对局限,在圣所她只能察觉到西茜娅一个人的异样,却没有足够的信息分析出原因。
在对西茜娅的态度感到迷惑的同时,她也只能保持沉默,看看之后会发生什么。
所以她也把精神集中在了正在播放的投影上,努力从皇帝陛下的发言中听出什么东西来。
上午十二点。
仪式结束,伊凡琴科亲王和安娜贝尔公主正式结为夫妻。
高大健壮的男人几乎是粗暴地拽着小女孩向琥珀屋的上层走去,好在十二点十五准时到达宫殿顶层露台向周围的群众致意。
皇帝已经和马丁·路德、皇后一起离开了仪式台,舒舒服服地坐在琥珀屋专门为皇帝准备的位置上等待他们致意后回来。
仍站在仪式台上的菲娜西雅定定看着被长裙遮掩还能被看出脚步踉跄的妹妹,上着艳丽颜色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雪鼬在她袖子里低声咆哮。
在仪式台下,皇室成员坐成一片,在最边角的谢斯托娃女大公噙着一点应付般的笑意,抬眼对上了和伴郎站在仪式台两端的费夏长公主。
娇小端丽的女郎双手交握,那是等待般的姿态。
在只有摄像机注意到的地方,胡安娜·阿丽西耶夫娜交握的手指正不断松开,以一分多钟挣脱一根的速度做出了极端古怪的手势。
菲娜西雅愣了片刻,果断把视线转向了另一边军方和塔来人中间夹缝里坐着的林娜·阿德尔。
银发的哨兵在费夏公主的注意下转了转眼睛,在看见了胡安娜的动作后,默默地,迟缓地,抬手捂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