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哨兵!”
这和你说我撒谎有什么关系?
大概是情绪波动带来的奇迹吧,露易丝能清清楚楚地看见那点儿星光下,哨兵脸部肌肉的每一次扭动和那句清清楚楚写在她脸上的话。
——怎么可能没有联系?这就是在说谎!
“你是个哨兵!玛丽塔·陶德是个普通人!”
——这不就是最明白的证据了吗!
微弱银光之下,哨兵那双紫水晶一般的眼睛折射出近乎非人的光芒。这双眼睛太摄人,以至于向导全部注意都放在了这双眼睛上,而不是哨兵的脸上。
“你是个哨兵啊……我是个向导,你当然是来救我的。”
露易丝向着霜雪般的哨兵伸出了手。
“你怎么会是来救一个普通人的呢?”
怀着孕的向导跪在床板上,上身前倾,向着林娜伸出了手。
她伸着瘦到能看出骨头的手,眼中燃着焚烧她自己的火焰,那张玛丽塔记忆中温和腼腆的脸被期望和疯狂扭曲,像是有魔鬼伏在她身上。
“你当然是来拯救我的。”
露易丝把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每个音节都标准清晰,在尾音上拖了一点,听起来简直像是什么咏叹调中的一句。
当然,假如林娜确实是来救她的,那这确实像是一部歌剧的高潮。
“哨兵当然是来拯救向导的!”
霜雪般的骑士在夜色下乘风而来——当然歌剧里绝对不会让人翻下水道或者爬通风管——拯救受尽折磨身份高贵的女性,这是歌剧相当喜欢的高潮片段了。
至于一个普通人,当然是会被忽略的存在。
可惜现实不是歌剧。
银发哨兵在玛丽塔后脑垫着的手在发现了玛丽塔的尴尬之后就收了回来,现在和另一只一起被流动着的金属包裹,在露易丝面前露出了利刃的光亮。
那双紫水晶一般的眼睛仍旧平静地看着露易丝,无波无澜,让燃在向导身上的火一点点熄灭了下去。
“抱歉,我不是来救你的。”
“我受阿弗烈·陶德先生委托,来寻找玛丽塔·陶德和她的女儿艾特兰塔·陶德。”
“委托费用已经结交完毕,在完成前作为一个独行佣兵,我不会接第二个委托。”
露易丝想要尖叫——或者她确实是要再尖叫一次?
玛丽塔不太确定。
因为在向导张开嘴的那一刻,她从地面转到了林娜怀里。
与此同时,哨兵轻巧地一掌砍在露易丝后颈上。
玛丽塔看不见在空气中消失的奥西猫,也一样感知不到刚才空气中猛然扩张又随着主人意识的丧失而回归正常的精神场。
然后玛丽塔和露易丝躺在了一张床上。
银灰色短发的小姑娘皱着眉把露易丝放平整,再把玛丽塔放下来。然后转身,尽量找了些床单配合一卷薄被把玛丽塔的下半身垫了起来。
“你……知道怎么处理吗?我也就是知道一点止血的方法。”
林娜看着玛丽塔的时候仍旧皱着眉头,看起来愁闷极了。
“或者,你能……算了。”
她转过头看着被她打开又关上的门,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护士细瘦冰冷的手轻轻移了过来,拍了拍哨兵仍旧覆盖着金属的手背。
隔着空气和金属林娜就条件反射地一收,然后才转过头来,询问般地看着虚弱的女人。
“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
玛丽塔的声音细弱,似乎刚才不知道林娜身份时那几句话已经耗尽了她仅剩的力气。
只有一双仍旧清亮温和的眼睛看着情绪也不算稳定的哨兵,让林娜条件反射地做了几个深呼吸,把心中生出的烦躁都压了回去。
——这就好了。
玛丽塔在心里这样想。
刚才露易丝的距离太远,可是玛丽塔的位置正好能看见露易丝那句感叹之后哨兵瞳孔缩成针尖的样子。
之后护士单凭着过去的经验就能读出银发姑娘身上升腾而出的负面情绪,不过现在不管是为了安慰她还是被转移了注意力,这种负面情绪开始消散了。
于是玛丽塔接着自己的话,安心地继续说了下去。
“我是被送过来……折……折腾的,之前有人打过了招呼,这里出现什么声音都不要理会。”
“……这样啊。”
银发姑娘半透明般的紫眼睛闭了一下又睁开,似乎颜色重了些。
“那么我们……”
“我们起码有一个晚上的时间。”
玛丽塔安抚般地笑了笑,说道:“我会记得隔一会儿惨叫一回的。”
曾经送给她们母女能和阿弗烈说“最后一句”的仪器的姑娘眉毛又一次皱了起来,颜色不算鲜明的嘴唇慢慢抿成了一条线。那双稀罕的紫眼睛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又转向了玛丽塔身边晕迷中的露易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