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一阵清脆的滚奏,就从陆芊纤细的指尖下响起。她自由自在地转起圈,铃鼓的声音就沿着她筋骨,从指尖传达到手腕,从手腕传达到手肘,带动了肩,也和她整个躯体融为一体,灵动轻盈。
那是她自创的舞,简简单单的。
那时的她,自由自在,仿佛不在狭□□仄的办公室里,而是身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上。
只因为她知道,唯一的观众,不管她跳什么,都会融进整片草原,成为一匹白马,用最清澈的眼神为她捧场。
而出了这扇门,离了这场雨,少了这个人,她都绝没有机会再跳。
所以,在闻山白思考她刚提出的问题时,她像抓住平生的不可多得,在屋子中央跳起了即兴的舞。
和着雨声的豪爽节奏,放松而又忘我。
闻山白心底自然是惊叹不已,但眼下毕竟不是2010年,从回望的角度来看,她只是沉默着,害怕打破梦境。
可是,陆芊还是和当时一样,热情地向她发出了邀请:“白白~唱一曲吧~”
在永不疲惫的旋转舞步中,她依旧说着:“白白~唱一曲吧~”
也就不知怎的,陆芊眼中的炙热,渐渐从两人的对视中传达过来,在闻山白的眼里,也点亮了什么。
“(蒙古语)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敕勒歌》的词,但却与广为流传的轻车慢马感不同,这版节奏欢快许多。好像是在音乐学院路过时,听来的改编版。
并没有什么理由,就是最简单的心照不宣,舞乐和谐。一首歌,一场舞,大概就是她们当时能在整座燕京城中,借着暴雨所能框住的方寸天地。
门窗之内宇宙浩瀚,门窗之外一无所有。她们不是在时代缝隙里艰难立命的人,而只是无边天际下偶然并辔的马。
哪怕雨停之后,日落之后,出了门,衣冠端正,步履沉稳,面容平和,即使并肩行走,连手都不会相牵。
但这时,目之所见,耳之所闻,已经什么都属于她们了。
……
数百年前,孤悬海外的荒岛上,好像也是这么热闹。
王妃击军鼓而作歌。王挑起架上一杆长枪,在随船而来的追随者们面前,演练着。
天色灰暗,篝火渐起,人声喧沸。
天南海北的不同舞蹈影子,被灼热火光打在礁石悬崖上。人们手挽着手,三五成群,无酒而自醉,尽情地跳着,像是在提前庆祝一座即将建成,还会永远屹立不倒的乌托邦。
夜色一点一点地深下去,人一点一点地醉下去,热闹的声音融化在淡淡的海风里,渐渐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能力。
在最后一个人被扶进帐篷入睡后,王妃才从火光中走出,走进无边的黑夜里。
这天早上,军师告诉她和王,三年后,火山就会爆发。
她的思绪为此愁苦了一整天,直到现在也没有散去,哪怕她已经找到答案。
码头边的修船工们早已歇下,只剩王一个人,手里拿着锤子,敲打着一块铁梨木板,叮叮咚咚。
他没有抬头看王妃,但也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夫人已经拿定主意了吗?”
王脸上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海水,凝成了细碎的盐粒,伸手拂去,却怎么都拂不干净。
王妃站在礁石上,临风轻叹:“别无它法……”
王点点头,用一种很轻但又很坚定的声音说:“那就照你说的去做……”
“……”王妃沉默着,回望了他一眼。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二人之间的交流变得如此简洁,那句原本该有的“可是”,王妃最终也没有需要说出口。
“这些人每一个都是跟着你我出生入死的。”良久,王补充了一句,“所以,只能这样。”
王妃吹着海风,怅然问了一句:“王上,你的祖辈,也做过这样的抉择吗?”
“或许有,但只有□□没有。”
“……为何?”
“□□一生,都偏执地厌恶为官之人,也偏执地照顾家族子孙,没有将这二者当做自己治下的普通百姓。所以,他的选择向来很纯粹。”
“……眼里有阶层之分,就已经对人有了亲疏、取舍,所以无需抉择?”
“是啊……”
……
一场短暂盛大的夏雨停了。
陆芊坐回到梯子上,闻山白也想完了所有细节,终于开始了她对电车难题的回答。
她的声音很平淡:
“站在王与王妃的角度。第一步,应当告诉所有人火山即将爆发的真相,充分调动起大家的求生欲,并宣称,只要足够努力,就能造出带所有人离开的远航船。
“第二步,等船修完一部分后,让除王与王妃以外的决策人士、经验老到的水手、有较好科学素养的有识之士,乘坐第一批船离开,去寻找新的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