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他那局长,这会儿也不比他体面多少。
门一直开着,是雪叼着油条,从文件堆里探出头,随手薅了一下前一晚在办公桌上睡乱的发型,打个哈欠,幽幽道:“又不是大鱼,值得这么高兴?”
司徒队长还没踏进办公室门,就被她的话说得愣在原地:“局长?您知道我抓的是谁?”
“还能是谁?王广路呗,一个老盗墓贼而已,他手上的事比你想得干净,都没被带出国。”是雪嘟嘟囔囔,将桌面随便收拾了一下。
司徒警官又试探地往办公室里走了一步,悄咪咪问道:“呃……局长,您就不想知道我在哪儿抓到的?”
是雪仍然懒得看他,随口推理道:“越江省海安县中,昨天是周末,连高三都放了半天,学校门口接孩子放学的家长很多,但是那副尊容也不知道打理打理的,估计没几个。”
听到这里,司徒警官笑了笑,突然小步一跃,欢快地跳到办公桌前:“嘿嘿,这次您可失算了。”
是雪这才抬头,听他继续说。
“当然,是在越江省没错,但是他没去见他孙女,而是直接回了老家,越江省的同志说是接到邻居举报才去的。也就奇怪啊,他回家非但不躲着,还把菜地的杂草除了,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像是处理好后事,就等人来抓一样。所以我想着,他估计……”
是雪的目光突然犀利了一下:“有很多事要招供。”
“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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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56章】金风未动蝉觉,阁外溪云初起(1)
万物生长,杂草也长。这任家老宅,年代也够远了。
听老太太说,这里原本是清末某个公公的外宅,战乱里被一个乡绅拿下,租给往来客商朋友的。
不知道都住了哪些人,单从修葺的痕迹来看,便能知道有在院子里种了一树白梅的,也有在门口立了两三株桃李的,锯掉门槛用以待客的,戳掉老燕窝嫌弃聒噪的,还有将水井修缮,砌了坚实砖台的。
老太太当年买下它时,就觉得这里有太多旧事。
但那些旧事到底是什么模样,却从来没看清过。就像每年春夏,从地砖缝隙里长出的杂草,除不尽,也认不出。
风净带着手套,将刚拔下的一棵草丢进竹编簸箕,便看见老太太从屋里走了出来。
“道由白云尽,春与青溪长。时有落花至,远随流水香。闲门向山路,深柳读书堂。幽映每白日,清辉照衣裳。”
从念诗的声音就能听出她身体状况很好,中气十足,雷霆般的目光依旧对屋里那根龙头拐杖不屑一顾。
只是也许,人一上年纪,话就变得越来越多,要将曾经人海浮沉数十年的不苟言笑,尽数讨还回来似的,将一切牢骚不包装不修饰、随心所欲地说干净才行。
风净刚刚就听见她念完诗,就嘟嘟囔囔起什么来,于是便放下手里的杂活儿,坐到门边陪她。
和寻常人家的老太太一样,她看到晚辈,一开口就是:“你怎么还在这儿?就没想过自己?大好年纪,不说搞点大事业,就算去谈个对象,到处玩玩也好。老在我跟前是个什么事儿。”
风净笑了笑,没有解释,只是说:“随师傅今早来电话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依旧不想坐下来,仍然站在门边看院子。
“是说王家小姑娘的事儿吧?她还好吗?”
“挺好的,和平时一样,就算放假,都在教室里自习,哪儿都没去。”
“嘁,自习,这也不好,”任传铎原本还想再说两句,看见风净笑着看她,便也打住,“算了算了,别人家的事……给她的生活费别断了,还从那个账户打。”
“一直照办的。”
“小蓝呢?……”
“您不是……让我今年不用再跟着她了吗?”
“是吗?”
任传铎经她这么一说,好像才想起一些事情来。
诶?当时,是为什么让她别再继续暗中关照任蓝的了?
是因为她从门头沟山区回来时,因为吃了太久泡面人瘦了一大圈?还是因为任星没打招呼就替自己清理了门户?还是因为近些年问起任蓝近况,那孩子总敷衍说一切都好?
却又全忘了。
“是……人老了记性差了。”
“您不是老了,是想凭脑子记的事情太多了。就算是我们这年纪的,这样做也健忘啊。”
风净见门边也有杂草,出于某种强迫症心理,没忍住地伸手过去,将缝隙里才探个头出来的子叶都拔了。
“你这意思,是不是我管你们管太多了?……一个一个的,越来越不听话……”
风净还在砖缝里寻找杂草,笑着回答道:“我倒是喜欢被您老管着,不然还真不知道做点什么好。蓝姐姐和星星嘛,就不像我这样浑浑噩噩混日子咯,您就更不用担心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