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亦不知道她和姜悸的对话魏棋听到了多少。她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和表情站着没动,几步远的魏棋却已经朝她走了过来。
他面色无异,甚至还极轻地对她笑笑,而后将手里拿着的外套绕过她给她披在肩上,握住她拿着手机的手,温声说:“兑兑,上去吧,外面太冷。”
余悦跟着他往家走,从上楼到回到家再到同前两晚一样两人将睡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是正常的。这样的正常一直持续到了晚上一点多。
一点多的时候,屋子里只有杨登新买来的一盏小夜灯亮着,余悦在床上躺着,整个人还很清醒。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听到沙发上的魏棋说:“兑兑,明天你回学校吧,不用陪着我了,我没事的,你别担心。”
他是一早就有让她走的念头了,还是因为听到了她和姜悸打电话的内容后才坚决地让她走的?
余悦不知道。
“不能不走吗?我不能再陪你两天吗?”
“不能。”
“可是魏棋,我假都请好了。”
他不再说话。
大有一副她不同意,他就不会再跟她多说一个字的架势。
他在逼她。
黑夜里,余悦面对他侧躺着,眼泪无声地没入枕头里。
过了很久,久到大概有一辈子那么长的时候,她轻轻问:“魏棋,如果我明天去学校了,那我还能再来吗?来了你还在吗?你还会再见我吗?”
又过了很久,他很轻很轻地“嗯”一声,声音轻到余悦抓不住。她将脸埋在被子里,哭到不能喘气,却也不忘了拼命藏住自己的哭声。
可余悦忘了,魏棋只在她几步远的地方,他的目光也一瞬都不曾离她。所以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看清。
所以他只能用力掐着自己的手,任由情绪如海水般汹涌、任由自己的内心犹如刀刺,痛不欲生、鲜血淋漓,也不让自己心软。
他一心软,她就会留下来,所以,他不能心软,不能成为她的累赘。
*
七点的时候,余悦起了床,魏棋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她的眼眶还很红,眼睛也高高肿了起来,可坐在她身边的魏棋仿佛没有看见。他盛了一碗粥给她,温声说吃完他送她去学校。
余悦用勺子舀着粥,边吃眼泪边往下落。
到最后碗里的粥还剩下好多,她的眼泪却已经止不住了。
“魏棋……我今天……今天不走,行不行……”
他用拇指轻轻给她擦着眼泪,“兑兑,你听话,好不好?我没事的,你别因为我耽误自己,这样我会很难受的。”
他铁了心要让她今天走。
余悦不看他了,自顾自抹着眼泪,然后将那一碗粥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送,吃完后魏棋给她戴上帽子、裹上围巾、戴上口罩,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后才牵着她往巷子里口的站牌下走。
这一路上,他们都格外的沉默。
终于到了巷子口了,他又无声地挡在她身前,给她挡着风。余悦轻轻从后面将脑袋抵上了他的背,他一僵,却还是没有说话,任由她靠着。
第一班驶向师大的公交车慢慢出现在不远处时,魏棋轻轻说:“兑兑,车来了。”
余悦不语,也还是不动。等公交车快要停在两人面前了,余悦终于将头从他背上抬起来。
“魏棋,如果我现在去学校了,那我还能再来吗?来了你还在吗?你还会再见我吗?”她固执地又问了一遍,声音里带着哽咽。
魏棋转过身,低头看她,看到了她红肿的眼睛,苍白的面色,还有她……一滴一滴顺着眼睛滑落,像是要落到他心里的泪珠。
他别开眼,声音有点沙哑,“嗯。”
公交车停了,面前的姑娘几步上了车。她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通红的眼睛隔着玻璃一直在看着他,直到车子走出了很远,她再也看不到了。
魏棋也再也看不到了。然后他才拖着沉重的步伐,一点点、一点点的走向巷子,走向寂寥,走向黑暗。
*
一整天一共三节课,整整三节课余悦都心不在焉。
第三节 下课后,有一个活动需要余悦参加,但余悦着急忙慌地交代了姜悸一句,然后整个人一秒也不能多等地往校外跑去。
她拦了一辆出租,让司机以最快的速度将车开到了永安巷,车子开不到巷子里,她就打算自己跑过去。从车里出来,她几乎是慌慌张张地往里跑,那一段不远的路程,在此刻就像无边无际的海,怎么也到不了尽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