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容易,真正要做起来——是何等的困难……”
简纯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给自己,也像是在说给单白听。
“金钱存在的地方就会有利益争夺,利益的争夺就会产生阶层。”
“猜测、怀疑、陷害、杀戮……这些,也就此诞生……”
“我们不能控制对方的思想, 我们不能让对方按照我们的想法行事。”
“所以,自由、平等,只能是理想中的乌托邦,不可能成为现实。”
说到这里, 简纯深吸口气向着单白问道, “单白, 你知道一个秩序井然的社会,人们需要具备的首要素质是什么吗?”
“是什么?”单白问道。
男人说话时胸腔的振动, 隔着衣服,传到了简纯的背部。
她低低地笑了一声,说道:“是责任感,单白。”
“责任是一个人分内应做的事,而责任感则是一个人——对于自己,对于整个社会,国家,以主动积极的心态做出有益的事情的精神状。”
“责任感和道德感会促使我们分辨哪些行为是对的,哪些行为是不对的,从而使我们的国家形成一种类似于和平秩序的景象。”
“这就是我期望中的未来……”
简纯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融化的雪花一样,很快消逝在风中。
单白坐在那里,沉默了良久,才声音低沉地,问出一句,“这就是你想要守护的?”
简纯没有接着答话,只是看着远方的天空,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地,应了一声。
“这就是我想要守护的,”她说道,“这就是——那个光明的未来……”
……
“这里已经不再安全了。”
房间里,简纯坐在一名军官的对面,听见他说道:“我们要准备撤离……”
“撤到哪里去?”简纯问道,“怎么撤退,这么多人,怎么才能全部安全地撤退?”
听到她的问话,军官轻咳一声,移开了目光,看向眼前的那张木桌。
“为了保存罗国的实力,”他说道,“我们会带走士兵和所有健康的青年。”
“那孩童、老人、以及这里的伤员怎么办?”简纯看着他有些躲闪的目光,手掌猛地拍在桌子上,气愤地说道,“你们就要这样放弃他们了吗?”
军官轻轻地叹了口气,眼神中,也闪过了一抹悲痛。
“我不能理解,”在他身前,简纯站起身子,随着摩擦声响起,愤懑地说道:“他们是人,是活生生的存在,而你们却想要抛弃他们,甚至不管他们曾经多么信任你们……”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片刻。
接着,简纯像是已经对整个贵族失望透顶,看着窗外昏沉的天空,看着那硝烟满布的大地,轻声说道:“我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
说完这句话,她直起身子,大踏步从房间里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
她想了很多很多。
包括过去的自己,过去的夏洛蒂,还有布伊顿礼堂所有的女孩以及奇太兰的贫民……
对于整个罗国来说,所有的人,不都是处于一种被“抛弃”的状态吗。
就像是她说的那样:
她早就应该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对于那些达官贵族来说,“抛弃”贫民——可不就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吗?
就像这里的军官们。
对于他们来说,移动缓慢的伤员、孩童和老人,就是累赘。
既然是累赘,为什么不“抛弃”呢?
他们离开了这里,可以等待着大部队的支援,可是其余的那些人们呢,他们——又要怎么办才好呢?
难道就像他们说的那样。
把他们抛弃在这里,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问,只顾自己慌忙逃窜吗?
这本不应该由简纯操心,可她就是忍不住为此而烦扰。
她不可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这么些人死在自己的面前。
看着他们白白送死,死在没有光明的黑暗之中……
想到这里,简纯深吸口气。
她的脑海中乱糟糟的,不同的声音、不同的想法不断在她脑海中相互纠缠。
但是她并没有被这些影响。
就在她想要从这里离开时,一声婴儿细微的啼哭声忽然在她耳边响起。
她的脚步微微停顿,随后扭过头,透过走廊的上玻璃窗,向着传出声音的房间内看去。
房间内有两个人——一名幼小的婴儿,还有一位刚刚成为母亲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