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就如同炙热诡异的幽冥之火, 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闻叶渐渐停下手来，倒不是偷懒，而是谢无极比他实在快多了。
他静静看着这个晚辈，他已经成长到所有人都不可掌控, 难以估量的状态。
往常其他人和他说谢无极不除，怕是比墙外的怪物还要可怕，他总是抱有一丝怀疑。
但现在他相信了。
这么多年来, 他们维持着守护结界, 每年定期到墙外灭除怪物, 虽不能次次安然无恙归来，但时间久了, 面对怪物的时间短，面对谢无极的时间却长，三界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故，后者发疯的样子就变得比怪物还要可怕。
是怎么将谢无极变成这个样子的呢？
闻叶扫了扫在谢无极手下不断灰飞烟灭的族人, 他们已经丧失理智，没得救, 死了就死了。
神魂也无法送入轮回……这也没什么，选择成为试验品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要么变得和谢无极一样强大，要么就永不超生。
既已知结果，便没什么值得可怜的。
闻叶半垂着眼——可他们又如何知道，就算成功了，自己又真的能像谢无极一样强大吗？
他们用怪物残肢复制出来的东西实在是糟糕，连最低端的赝品都算不上。
这些人最好的结果，也不会比那些东西好上多少了。
谢无极是不一样的。
他从最开始就不一样，和所有的实验品都不一样。
看着谢无极将嘶吼喊叫的人无一例外地斩杀，夜幕下终于安静下来，闻叶认真地思考着，如今再想要控制谢无极可以说是天方夜谭。
他这个状态便是自己不顾一切和他拼死一搏都不一定能得胜，最好的结局就是覆灭闻家，和谢无极同归于尽。
不到必要的时刻，不能走到这一步，他们若都给谢无极陪葬，守护结界是支撑不了多久的，到时候受苦的是万物苍生。
其实现在也不是没有办法操控谢无极。
谢无极强闯闻家这一趟师出有名，是因为谢琬。
他的无懈可击出现弱点，也会因为谢琬。
闻叶的目光缓缓转向黎瑶，黎瑶敏锐地察觉到，两人视线在夜色里交汇一瞬又默契地转开。
谢无极达到了他的目的，完成了多年来的心愿，将闻家的丑恶嘴脸彻底揭开，也确认了对自我身份的所有猜测。
可他也得付出点什么才行。
最后一只行尸化为灰烬的时候，谢无极回到了黎瑶身边。
他手落在她肩上，看似只是轻轻碰触她，但黎瑶能感觉到，他其实是在扶着她。
他用她作为支撑才没有倒下。
闻叶就在前方，他不可能在对方面前倒下。
黎瑶心跳加速，立刻开口说：“我很累，闹剧既已收场，我们也该回去休息了。”
谢无极笑了一声，没有说话，也许是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那个笑特别意味深长，像感慨又像是叹息，还有种满足感，总之很难形容。
“走吧。”她主动抓住他的手，转身就要离开，但闻叶拦住了他们。
“你要将这些事公之于众？”
他在问谢无极。
谢无极喉结上下滑动，像要开口，但最终还是没有。
他嘴角沁出血来，因为背对着闻叶，对方也不敢拿神识来探他，所以不会被人发现。
可黎瑶看得见。
真是活该啊，其实她也能想到谢无极会帮忙的原因，闻家人如果都死在今夜，闻叶这个几乎被他搞成闻家地缚灵的大能就彻底自由了。
一个自由的闻叶，和一个拥有无数弱点的地缚灵闻叶，哪个更好对付再清楚不过了。
哪怕要杀了闻家所有人泄愤，他现在这个状态也不行，得先疗伤，恢复到全盛状态才可以。
但这不代表不能做其他的事。
弱点太多的后果就是，别人随随便便处置其中一部分，你也不能反抗什么。
毕竟还有一部分需要看顾。
黎瑶不确定谢无极怎么想，他现在一开口就得吐血，那就由她来决定好了。
“当然，为什么不呢？”黎瑶突然抬起手，“我刚才都用留影石录下来了，闻家道貌岸然，试图用族人制作怪物抗衡独世宫，为了争权夺利不择手段，幸得无极道君宽宏大量出手相助，才避免了世人因此遭难，无极道君的伟大当得世人称赞，怎能不公之于众呢？”
谢无极：“……”
闻叶：“……”
黎瑶能感觉到身边的人身子抖了抖，一来是快要支撑不住了，二来是她用“伟大”和“宽宏大量”来形容他这个暴君，着实让他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