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那音色很清,却又显得很薄凉,就像雪水初融的春涧。
“娜子。”
她只是模模糊糊叫一声,我却惊地整个人都从深层的睡眠里拔了出来。
但我没有醒来,我只觉得睁开眼皮是那样困难的一件事……我完全逃不开这个空间。
可是,这个女声……我抗拒听到这个声音!
我急切地想要逃走,但最终却是无果。
“娜子。”
这一次和刚刚并不一样。暗含温柔的语调带着呼唤和引诱一般的意味,那个声音又遥遥传来。
我就像中了魔咒一样,不受控制地缓缓回过头去。
眼前骤然出现的是小青梅放大数倍的脸。
我没去触碰,却看见那张脸一点一点变得透明。
随后,另一个轮廓逐渐从里面凸显出来,变得越来越清晰。
我完整地,清楚地看见了那张脸。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那对我来说就像外星生物才会有的面庞一样。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那张脸让我感到未知的恐惧,却又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我很想靠近她,很想触摸她,仿佛她的身上,有我始终在求索的归属感,和我本身存在的所有意义。
就像……我原本就是属于她的。
并不简单是我的眼睛,我的嘴唇,我的心脏和所有器官,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而是连我的魂灵,我的性格,我每一滴血液里的固执与坚持,和我每一瞬思想的方向和指引,都是她的,都属于她。
眼泪忽然顺着眼角流下来,我的身体里似乎有两个人在打架。
此刻,是另一股力量占据了主导权。
我感到恍然,我似乎能够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前一声“娜子”是在制止,后一声“娜子”是在呼唤。
我一晃神,听到一声响动,只见我还好端端站在原地,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却从我面前,背对着我直挺挺倒了下去。
又一次,我们分离开来了。
我看向另一个我的手腕,空空如也。
我再看向我自己的手——那个魔咒一般缠绕着我的手环久违地出现。又或者说,它在之前那一小段时间里只是隐藏了起来,而此刻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黑色的环带刺目地提醒着我,这一切都不是梦,我注定逃不掉。
不,不该这么说。
我是自己“醒”过来的——是我自己,在灵魂的深处,根本就不想逃。
所以,我才又一次和另一个娜子,完完整整地分离开来。
“娜子。”
那个声音又传来。
这一声,尾调拉得绵长柔软,仔细听来,甚至含了几分不舍和眷恋。
我没忍住,哭出了声。对着她的时候,尽管我不知道原因,但一股巨大的悲伤总会霸占我的心头。
“季凛宁。”
我伸手,想要触摸她的脸。
“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好像听到了,脸上浮现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带着手环,去看日记。”她道。
隐隐约约的白光开始透进来,我意识到我大概是快要醒来了。
我还想问她些什么,却见她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忽而低下了头。
“娜子,我爱你。”
我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手环还在不在。
看到手腕上的一抹黑色,我松了口气。
我揉了揉眼睛,努力驱逐晕车带来的恶心感。接着,一个又一个图标依次在我眼前浮现。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现在,季凛宁的手环在我手上,那么小青梅呢?是谁在她的身体里“上线”了?
还是说……
我转过头去,看向窗外。车子明明应当在行驶之中,但我却看见窗外的风景定格了下来。只剩下耳边的风响,就像那个煎食物的声音一样,保持着一个周期,循环地在耳边响起。
时间静止了。
我没有点击任何图标,只是翻开书包开始找东西。
那个梦里,季凛宁提到了日记……
不会有错的,我记得自己收拾了日记,就放在这个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此刻的时间静止,刚好方便我查看日记。
可是,我印象中的日记明明很平常,只是偶尔记一些还不算太无聊的琐事而已……
翻开日记的第一页,我就愣住了。
那些平时被我拿来做手账时,粘贴出来的小边框都还在,但边框里的并不是文字和纸,而是……许多段视频,还有一些图片和语音。
它们密密麻麻地挤在边框里,我随手点了一个,弹出来的是一个完全立体的空间,我几乎无法看到它的全貌。
镜头前的人我认得,是这个独立的我还未醒来,正因晕车而迷糊的时候,小青梅背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