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时间真的过得这么快。
我想到前几天晚上,团队刚刚提交了第二波证据,警队的人来找我商量,说证据已经很充分,法务人员准备要正式公开起诉蓝缇娜,这场行动该收网了。
时光匆匆,人面不识。
我忽然想到这句话,心脏一抽一抽地开始疼。我想,都怪这几天常常通宵,熬坏了身体。
忙完一天又一天,回到家时,我总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和娜子玩的那次真心话大冒险。
那天最后我说谎了吗?
我没有说谎,我是真的在和她说再见。
迷迷糊糊地我意识到,原来有时候人的直觉真的会比思维更快一步。
原来我早就有预感,我和娜子的故事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了。所以我明知道她不会留我,所以我很直白地说了再见。
但我明明也说了谎,我和她说我不会再孤独。
我真的不会再孤独吗?谁知道呢?
没有人能笃定的事情,我却那样肯定地向娜子保证,这本身就算是一种谎言了吧。
我到底在害怕什么,我到底在犹豫什么?
我为什么如此难过,我为什么如此痛苦?
我不知道,我不敢知道。
次日我提议收网行动再推迟一点,尽量做到更谨慎细致。警方同意了这个提议,相关文书送到我手里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何竟松了一口气。
医院里,张安娜的状况很好,虽然还没醒来,但身体情况比想象中要稳定得多。
游戏中,婚礼章就快要更新了,有情人终将成眷属。
但我没有再登游戏,也很少去看张安娜。
我不只对娜子说谎了。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我根本不想说再见的。
蓝缇娜提前了活动时间,第十章提前半个月公布了出来,正好撞上收网行动的那几天。
人在面对某些尤其矛盾、艰难的事情时,似乎真的只有逃避才是最有用的解决方法。
我在家里睡了一整天,再醒过来的时候,手机上信息已经炸开锅了。
网上也炸开锅了,我打开游戏,《糖星》的登录界面已经显示暂时停服。不止《糖星》,就连其他在蓝缇娜旗下、和蓝缇娜有合作的游戏,全都暂时停服。
看着网络上无数玩家的言论,什么观点的都有,我没一会儿便抵挡不住,关了电脑,把家里的网给断了。
韩祖一看着我沉默的样子,他也什么都没说。
只是那天去菜市场买菜回来,手里多拿了一份小蛋糕。
我谢过他,认认真真把蛋糕吃了,嘴里的味道好香甜,心脏却还是抽痛。
我应该更开心一点,因为我们赢了,坏人即将被绳之以法,张安娜终于被我救了出来。
我们赢了。
但我在某一瞬间很清楚地意识到,我真的开心不起来,因为娜子。
她的喜怒哀乐,自此成为了我输赢之外的代价。
我们的调查行动持续好几年,是为了借蓝缇娜的罪名,将逍遥法外已久的“蛇黑”组织也一网打尽,也是为了净化国内网络环境。
蓝缇娜被起诉,法律程序推进得很顺利,虽然要完成终审还需要好长一段时间,但实际上,一切都已尘埃落地。
一年又一年,时间飞速流逝。
蓝缇娜和蛇黑的案子终于迎来最后的终结,停服已久的相关游戏即将在一周后被彻底销毁。自此,我将和娜子不复相见。
当晚我和同伴们聚餐庆祝,为这件事情的告终而感慨万千。一切都在走向最应该走向的结局,我喝了很多酒,回到家里,却在躺上床的那一刻开始失眠。
心底有一个声音正在向我咆哮——实际上这个声音从很早之前就已经出现,甚至是在我从前和娜子告别的那一天起,就一直回响在我的耳边和心间。即使一开始它不过只是轻悄絮语,至此却已然如雷轰鸣。
“季凛宁。”
人应该低下头,看看自己的双手。
十指之间张裂出无法愈合的沟壑,无论多么用力地握紧,也依然会留存下丝丝缕缕的罅隙。
人是无法只凭一双手,就抓住整个春天的。
“但是,最后一次了,就算完全没有办法,也再用尽全力伸手去抓一次吧。”
我没有醉得彻底,但也似乎确实不太清醒。
时针缓缓滑过零点,新的一天在黑夜之中拥抱了我支离破碎的情感。
我的情感,我的爱和思念,真的,它们都碎在地上,几乎成了粉末。
我企图一点点将它们都拼凑回来——几乎毫无痕迹地黑进一个还在停服状态的服务器,对我来说轻而易举。《糖星》的登录界面缓缓展开在我面前,我点了注册按钮。
凛宁,凛宁,凛宁。
娜子叫我小青梅,这一点好像不会因为我的昵称叫“清玫”还是“凛宁”而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