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不能算作相负,只能说我们今生无缘,”乐安眼底闪过一丝哀伤,随即扯出若无其事的笑容,“那我便偷偷看他几眼,再去元若山找你还钱好了。”
两人心知肚明的事不必宣之于口,慕逍禹是乐安在这个世间唯一挂念的人,如果这个人她都可以放弃,那她便会毫不犹豫选择另一边的牵挂。
这笔金子给了出去,注定不会收回。
一切都是慰藉。
罢了。
落颜儿收下金子:“别来元若山,这笔钱我留着当路费,到时候回来喝你们俩的喜酒。”
夜路不好赶,心急易做错,哪有姑娘家大晚上上人家府上的。落颜儿送乐安到世子府,下人不见一声通报,就把她们给赶了出来。
别无他法,她们寻了一处客栈住下,翌日晨起,才分道扬镳。
乐安在城门和落颜儿挥挥手:“不用担心我,我就在门口守着,逍禹哥哥总要出门,倒是你,打不过就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杨柳摇曳,相赠离别。
一辆驴车驶到落颜儿身边停下,驴车上面坐着一个脖子挂着笠帽的老头:“小姑娘去哪儿?我送你,五两银子。”
百年不用钱的人没有贵与否的概念:“元若山,你知道怎么走么?”
“知道,不过太远,我不顺路,只能捎你一段,坐么?”
“坐。”落颜儿坐上驴车,老头驶一段路把她放下。
“那里,”老头指着东边,“一直往那走,过了一条河,再往南走便是了。”
老头赶着驴车慢悠悠往另一边离去,落颜儿背身向东走。
她环顾四周,偏僻荒野,不见一人。半人高的野草“唰唰”作响,落颜儿仅是眨了个眼,眼前便出现了一个玄衣男子。
男子绑辫长发微卷,肤白胜雪,似从未尝过天日。他额间两侧刘海微微挡住锋利浓墨的眉尾,剑眉之下,那双本该多情的桃花眼却偏生寒凉,盯得人浑身一抖,不寒而栗。
这么一副好皮囊配上这么一副性子,落颜儿不免心生惋惜。
她视线下移,男子身形倾长高大,脖子戴着一个银制的项圈,腰间别着一个精致的银色云纹荷包和一条黑亮的鞭子,鞭子的纹理看上去像蛇的鳞片,带着一点点棕黄。
如此一个人不苟言笑的站在她面前,让她想到了一个词:地狱。
不是她所待的地府第一层,而是众鬼听了瑟瑟发抖的第十八层地狱。
直觉告诉她,不要靠近这个人。
落颜儿避开他,往相反方向走,那人瞬间移动到她面前,她拐向另一边,男子依旧挡住了她的去路。
什么意思,是冲着她来的?
只见男子翻开手中变出的簿子,面无表情念道:“落颜儿,生于青丘,死于断尾,冥寿三百……”
落颜儿恍然大悟,知晓她要完了,这是来抓她的。
看着男子的周身气度,再联想到在地府时别的鬼魂讲过的话:“招惹谁都不要招惹新上任的阎王,任何鬼魂但凡到了他的鞭子底下,结局全都是有去无回,灰飞烟灭。”
鞭子,有去无回。
落颜儿的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渡无回还能是谁。
这个新上任的阎王跟其他阎王可不一样。地府统分为东西南北四方,渡无回为南府的阎王。其他三方,包括渡无回之前的一任阎王,全是由天界派能人下来任职。
仅渡无回一个,是自己杀上来的。
地府有一条摆设很久,快要积灰的规矩,亡魂若是能清空第十八层地狱,生前犯下的罪孽便不作数,可以取缔原先的阎王,成为新一任的阎王。
清空十八层地狱,谁人能做得到?就连天帝亲自下场,都未必敢说,可是渡无回却做到了。
他生生用了百年时间,杀空了第十八层地狱里的所有恶鬼,横空而出,叫东南西北所有鬼魂闻风丧胆。
更有甚者,光是听说新阎王的事迹,就吵着要转去东西北三府,不敢在南府待。
落颜儿向后退几步:“不是,你认错人了,我不是落颜儿也不认识什么落颜儿。”
对方淡淡掀起眼眸,两人眼睛对视上的那一刻,落颜儿觉得自己浑身的狐狸毛全都竖了起来,下意识地,转身就逃。
鞭子似藤蔓缠住她的腰间,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往后扯去,脸朝地,她摔了个狐狸吃泥。
“呸,”她抹了把脸,爬坐起身,妄图晓之以理,“我一则生前无罪,二则生死簿不是我烧的,重生非我之错,就算你要抓我回去,也不该用那么粗蛮的方式吧。”
“快要勒死我了,”落颜儿摸着她腰间的鞭子,“松点?”
半响等不来反应,落颜儿咬了咬牙,学着以前其她九尾狐姐姐的模样,眸含春水,声音变得娇滴绵软:“能不能松开人家?好疼。”